“老爺如何?難不成還賴在那賤人的榻上不成?”如玉本就難看的臉色愈發憋得青紫。
寄秋此時亦打簾進來,兩人給主母梳洗一番,又端上了些軟糯點心和熱湯。侍候著如玉吃畢,寄秋收拾著碗筷,寄春這才攙扶著如玉緩緩往西頭行來。
雪積了一尺多厚,燕語苑矮矮的苑牆逶迤成一個不大的半圓,圓底一間小屋雙簷齊飛,像極了歸燕翹首的羽翅。門前樹木白雪壓枝,地上積雪皚皚,亦並無一人一鳥之足印。如玉的鼻子一酸,這處小小院落本是要做佛堂,可筠郎卻執意要那賤人登門入戶,燕子歸巢,重逢情話,此中深意如玉怎會不懂;更不用說“燕語苑”匾額所用之金絲楠木乃托宮中內司從南地特意運來,書寫拓刻不知又花了筠郎多少心思!
“夫人,我們還是回去吧,老爺想是今日並未上朝呢。”寄春扶著如玉的手隻往後扯著。
夫君昨夜拂袖而去,一家主母晨起就敲姬妾的苑門,這在府中傳出去可不讓下人們恥笑了去?今後可還如何立於人前?如玉才走到苑門廊下的腳又遲疑地縮了回來,她與寄春掉頭繞過燕語苑西頭小門,尋路信步起來。
這西牆裏想是栽著不知什麼藤蔓之植,冬日枯枝幹條無人收拾打理,亂糟糟地從牆內掛到門外,若不是昨夜大雪附著其上,定是頹敗至極。
如玉走得甚是緩慢,“鄭嬤嬤?賈嬤嬤?”她不由得歎了口氣。左不過筠郎也是嫌棄了自己,即使那賤人再添油加醋一番,又還能怎麼著!她低徊這,才走了幾丈遠,忽聽西小門處枯枝嗶剝作響,旋即它竟艱澀的打開了。從門裏出來兩人,抬著不知什麼,其中一人低聲道:
“這死的可不是蹊蹺?昨夜還好好的呢!”
如玉的心本就一刻也未離了燕語苑,一宿未眠之人自是精氣孱弱,此刻聽得如此生啊死的言語,唬得整個身子斜斜地就靠在了寄春身上。那寄春也兀自杵在了當地,呆若木雞。
“寄春,快去看看死的人是誰?”如玉強打精神,立定後推了推寄春。
寄春的腿仿若長在了雪裏,她被催促不過,隻好對著抬屍之人喊了聲:
“誰——死了?”
“新來的賈嬤嬤!”
“如何死的?”寄春抬高了聲音。
“女婢不知。”
如玉這會子才近前顫聲道:
“你們這是要抬去哪裏?外頭尋來的嬤嬤終歸是不幹淨,若是得了什麼瘟疫,還是早早地尋個無人之處燒了的好!”
“夫人,裏頭說讓抬到都府中驗看。”
“掀開白蓋頭,我且看看是不是時症瘟疫!”如玉戰戰兢兢道。
她這假托一看不打緊,架上之人嘴角帶血,麵色烏青,細看可不正是那個從南宮府藏匿不見的“鄭嬤嬤”麼!她偷偷斜睨了寄春一眼,心中亦是覺得蹊蹺,昨夜那顆忐忑之心不僅沒有落下,反而是愈發的不安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