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五十八 貴嬪之命(1 / 2)

翌日的早朝比平日裏更靜了三分,這可怕的詭異之下湧動著的是不明不白的狂躁。拓跋餘一早就坐在了龍椅之上,他體量比起先皇明顯的不足,從階下望之龍椅似比椅中之人更威猛了些。

大司徒南宮筠自從位列八公之後,按朝廷慣例留守在平都之中,無旨並不能回西涼苑川。他雙目充血,顯然一宿未眠。

“先皇殯天之後太後尚且偏居於西上宮,自先皇始以孝治天下,諸位上卿,朕決意大修未央宮,移太後於未央頤養天年。”一向少語訥言的新皇破例頭一個開腔。

“不妥!”

一聲雷霆之音震懾著朝綱,太師安坐於殿下椅上,折扇輕敲手心,站亦不站,禮亦不禮,甚是不把台上坐的九五至尊放在眼裏。

“子盡孝道,為何不妥?”拓跋餘強壓住積聚多月的怒火。

太師穩穩立起,一揖到底,緩緩道:“皇上尊佛,禮佛,可知子之孝為何?”

拓跋餘從龍椅之上一躍而起,他雙目似要滴出血來。群臣個個心中一凜,先皇在世之時哪位臣工敢如此訓誡於當今皇上。

宗愛並不看拓跋餘,隻振臂麵向靜默的群臣:“人子於父母,服勞奉養以安之,孝也;立身行道以顯之,大孝也;勸以念佛法門,俾得生淨土,大孝之大孝也。”鏗鏘道完又陡然轉身循循道:“皇上如今隻知服勞奉養以安之,此實為小孝,天下庶民亦知之,何足道也!今秋以來,災情遍地,民不聊生,皇上當立身行道,以天下蒼生為念,戒奢寧儉,強本節用,又豈能生出大興宮室之念?”

堂堂大魏天子得這一百看不順之豎臣嘮叨教誨,又怎會不惱。拓跋餘手指太師,又看看太師身側的中兵劉尼,劉尼之下百十號頻頻點頭頜首的臣子,登基尚淺的他憋得是麵紅耳赤,一時無語。

昨日在西上宮他何嚐不是這般錯愕難堪!

太後之話若蛇行草中,一點點爬近,當他恍然大悟之時已是毒入心髓,他反駁不得,那顆傲嬌的帝王之心赤裸裸地被人掏了出來,甩在地上摔得支離破碎。息阡不依不附,正如這朝堂之上眼下眾臣一般;如今的太師處處掣肘,亦若太後的處處為難。他雙目越過眾臣,看向殿外花鳥爭妍的春日。

“息貴嬪之胎有疑,這宮中當不隻皇上一男子。”

“宮中除了朕,還有何男子?”

“傳郭太醫一看。”

“看什麼?”

“看看中常侍時涯身上到底有什麼不該有的東西?”

太後的斷喝此時亦在這太極殿中回蕩,他如芒在背。時涯男根未淨——郭太醫宮中老官,太醫院掌事,他的話誰人不信不服!他與她日日夜夜在那怡心宮中,無論太後所言是否如實,他拓跋餘都是百口莫辯。皇室血脈豈容混淆!慎刑司!他喘了口氣。時涯昨個就被打了個半死,慎刑司的掌司自是有辦法讓他在供狀上畫押,阡兒之命早已危在旦夕。

他想護的人他護不了,他想殺的人他殺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