豐兒索然蹲下身子,分開尚且茂密的莖葉細細地看著。不管若何,太師宗愛終歸不是尚宮所托之良人。她正自嗟歎間,見這些個秋葵錯綜的根部隱隱有一宮帕。她捏住一角,抽出一看雖濕漉漉的汙穢不堪,但倒也做得極其精致。她仔細除卻上頭汙漬,猛見帕角繡有單鳳臥花的圖案,心下一驚。這帕昨夜自己去請尚宮之時還在寢殿烘爐之上,難不成此帕還有一隻不成?她趁人未留意,匆匆塞帕入袖中。
無人敢去留意屋內之人的言語。豐兒從腰間拿起那柄明黃絲絛小扇,於惴惴中嚐著些許澀澀的甜味。
“你這個丫頭,受了恩寵就這般不著調來,倒讓我看看你在那些個葉子中拾了什麼好玩之物?”
盈兒的身量比豐兒略大些,黑膚高額很是不得太後歡喜。她這會子單手托著衣盤,另隻手就拽過豐兒欲要討要。
“姐姐,原沒什麼的,隻是皇上上回說秋葵子泡水喝壯體,我才拾了些。”豐兒一副嬌羞的模樣,惹得盈兒亦不好再去索要禦呈之物。她雙手托好衣盤,扭頭就朝屋那邊走。
“姐姐,太後與太師敘話,並未傳我等,你這要去做什麼?”
“太後想必是悲傷過度了,這壽衣——”盈兒努努嘴,小聲道:“若再不給尚宮穿上恐就不好穿了!到時候太後怪罪下來,有我受的。”
“這個——,你怕惹惱太後,我來替你請旨。反正昨日豐兒早挨了太後鳳腳了。”
豐兒不由分說接過衣盤,還未到門口,隻聽裏頭太後揚聲道:
“哀家一國之太後,連個跟前的尚宮都不能責罰了不成?”
“微臣並無責備太後之意,臣隻求太後讓臣親自給臣之妻換衣。”
“太師之妻?可有婚書契文?”
“並無!”
“那又怎講?”
“臣誓死效忠我大魏,隻這一件所求。”
豐兒在門外越聽越真切,想不到尚宮果然跟太師吃了對食,這當朝太師亦算是有情有義之人,不枉自己矯詔令小黃門去外尋他一番。隻可憐了尚宮,未等得他來。趁著裏頭正膠著間,豐兒高聲請旨道:
“太後,時辰已到,尚宮該沐浴更衣上路了。”
開門者正是太後,她臉色鐵青,抖了抖衣袖,拉長了聲音道:
“豐兒,你已是皇上的人了,雖未受封,亦算半個世婦。進去給她換了吧,也算沒辱沒了她。”
“是,太後。”豐兒頜首。
豐兒立在門檻片刻,並不見太師出來。太後不耐煩地擺擺手,厲聲又道:“去吧,杵在這裏還等什麼!他隻不過是一個閹人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