誦經的道士分為兩撥,一撥靈前侍候,一撥道蓬內休憩。這當口子陌正一身道服盤腿坐在道蓬內打坐,他遙遙看向太極靈殿之內。靈堂之上人頭攢動,那個渾身縞素,淒美動人的小人兒正跪在棺槨前默默念誦。她並不看向殿外,即使適才在殿內於自己瞬間的眼光相遇也是著慌含羞地避開。怡心宮內鶯鶯俯身於自己胸口,時而淺笑吟吟,時而似嗔似怨的那個阡兒已似蕩然無存,此刻她是貴嬪,先皇生前最為寵愛的姬妾!
宗愛朝昭儀娘娘耳邊不知說了些什麼,惹得昭儀娘娘立起勃然大怒,她環顧周遭,恨恨道:
“先皇雖恢複了先太子的名號,可月室宮禁足新皇並未解,那個賤人討了個賞來哭一回靈也就罷了,怎的又私自出禁宮私會他人?大司馬你倒是說說該如何處置是好?”
“依老臣看,左不過是一個不吉之人,就地杖斃便是了。”
“她杖斃了,那個與她私會之人呢?”昭儀娘娘重又安然跪下。
子陌心中一驚,細思起來難不成他們口中說的欲杖斃之人是那個白衣中年婦人?甬道之上阡兒已走,與她有言語的除了自己就是時涯,又是誰告的密?他們不知又要借故治罪何人?
子陌挺直了腰板,隻聽那微胖宦者緩緩道:
“息貴嬪乃先皇愛妃,昭儀娘娘不妨可先問個究竟——”宗愛朝後頭努努嘴,一臉的奸笑。
昭儀娘娘跟前的尚宮六書早已一把揪住了阡兒,連推帶拽的把阡兒扯到了昭儀娘娘跟前。
“息貴嬪,今個午後你不在靈殿守靈,私會那個月室宮賤人作甚?先皇在時你就屢犯宮規,看如今還有誰來護你?”
“臣妾並未見到閭娘娘,不知昭儀娘娘口中所言的私會從何而來?”
阡兒死死地盯住昭儀娘娘的那雙媚眼,亦並不畏懼。話剛說完,阡兒的臉上就結結實實地挨了一掌,待昭儀娘娘的另一掌又要掄來,一隻男人的手生生地攔了過來。
“餘兒——皇上!為娘的懲治後宮,你這是為何?”
拓跋餘雙膝挪至昭儀膝前,瞥了一眼嘴角淌血的阡兒,低聲道:
“父皇駕崩未有幾日,皇娘權且記下,待天喪之後再行責罰不是更顯皇娘六宮之主的氣度麼?何必急於這一時。”
“吾兒說得也是。”昭儀娘娘見殿外臣子班列裏打頭跪著的就有南宮筠,餘兒新皇登基,又不得不顧及這一層,她歎了口氣,方才軟下臉來。
隻此時殿外一人虎虎生風闖入殿內,帶得殿內靈燭燭光亦搖了三搖。此人不是別人,正是時涯。
“昭儀娘娘明鑒,我家貴嬪昨夜守了一夜的靈,今日午前突想起未及去怡心宮添放祭拜糕點,這才在怡心宮耽擱了稍許。恰逢先皇欽賜的銀杏樹攬腰折斷,這又哭了一回,故回太極靈殿晚了。”時涯見昭儀娘娘雙目空然,默不作聲,又接著道:
“閭娘娘從月室宮出來之時逢小人拎著物什在後,我家貴嬪實並未見著閭娘娘。隻閭娘娘拉著後頭的小人閑話了幾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