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三十五 皓日微斜(2 / 2)

“先皇屍骨未寒,一個貴嬪就與一個閹人這般起來!”

時涯不需轉身就知說話者不是別人,正是月室宮禁足的閭娘娘。

“閭娘娘不在月室冷宮禁足,跑出來不怕犯了天顏麼?”時涯淒然一笑。

“天顏?哼,這合宮的天顏都要你們給丟盡了的。”

“正若娘娘所說,時涯左不過隻一閹人罷了!適才貴嬪娘娘偶感頭疼眩暈,小人略加攙扶而已,又丟的哪裏的合宮天顏?再者說深宮之中哪一個閹人不是與主子娘娘相依為命?”

“好一個相依為命,隻怕這樣你隻會要了她的命!”閭氏恨聲連連。

“想要小人主子命的人除了閭娘娘合宮之中亦不乏他人,會與不會亦不在三秋身上。”

“三秋!哈哈,一日不見如隔三秋,中常侍明眼人,這可是起的好名字!”

閭氏狂笑著,自從皇後赫連殯天之後她就真的瘋癲不已。合宮之中除了修敬尚宮以外無人願意近得月室宮半步——這個晦氣連連的宮殿,這個不吉之先太子良娣。

她隻顧恨適才奔去的“擾亂宮闈”的阡兒,卻並未留意從禦女苑甬道盡頭正走來一藍衣侍衛,他方額明眸,嘴角正帶著無與倫比的笑意。

“中常侍?閭娘娘還活在昨日麼?”時涯冷笑。

“此話怎講?”閭氏愕然。

“昨日的中常侍已隨新帝奉詔登基為大司馬,大將軍,封太師,晉位馮翊王。”

“奉詔登基?拓跋餘麼?皇上駕崩,皇後殯天,他又是奉誰人之詔?”

時涯躬身一揖,亦並不答話,隻疾走幾步,尾隨那藍衣侍衛而去。閭氏頹然倒地,皇後已沒,前朝事故本不是她一個深宮棄婦所能思慮,可她的“浚兒”!修敬昨日才傳來消息說南宮筠已為八公之一的大司馬,她正暗自竊喜,難不成又是鏡花水月麼?叔父餘登基,大勢已去,她的“浚兒”尚不知死活——

“浚兒,浚兒——”她口中喃喃自語。

那藍衣侍衛剛走到禦女苑牌坊跟前,聽到身後適才與時涯口舌之宮婦淒慘悲號,不禁停下了腳步回頭觀望。

一婦人孝帽墜地,長發垂腰;她一身的縞素,正用寬大的衣袂揭拭著滿臉的淚光;她顫巍巍站起身來,緩緩走向一扇門。這門用白布遮蔽著,藍衣侍衛依稀覺得這扇門正是朱紅之色。

藍衣侍衛心中隱隱作痛,十幾年前他死命拉著一白衣夫人的衣襟,哭得是撕心裂肺,可她卻飄然閃入了一紅門之內。他側過臉凝望著此宮婦的背影,一字一頓問道:

“這位宮婦,你身後之門可為朱紫之色?”

“吾乃為先太子良娣,這位侍衛是新來的吧?那你可看清楚,我這月室宮原本就是青灰的宮門,青灰的圍牆,你難不成想汙蔑本娘娘大不敬不成?”

她頭也不抬地凜然而去,即便這侍衛是左昭儀之人,她又有何畏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