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既然修敬尚宮如此厚愛阡兒,那怎不告訴阡兒他的幹係為何要重於皇上的大喪?”阡兒步步緊逼。
“此事南宮大人亦知的啊!那蛇皮就是為南宮大人所賜。”
“舅父既然知道,尚宮問舅父就是。阡兒一小小弱女又能知道什麼?”
“他與你可是兩情相悅?”
“未曾!”
殿外人聲漸密,阡兒甩開袖子扔下修敬尚宮,迎著眾嬪妃就出了靈堂,偏殿內守孝的眾朝廷大員亦皆整肅魚貫而出。阡兒觀他們個個麵色凝重,耷拉著嘴角;唯有中常侍宗愛喜形於色,一隻手撩起孝服,邁著四方步,得意非常。
阡兒垂首掩麵,隻淺淺一揖,索性出了儀門朝怡心宮而去。她實在是太累了,“陌字絹帕”,“陌字蛇身”,子陌哥哥自小長在南宮,又於這宮中有何關礙?
前方就是月室宮,阡兒緊走幾步,她方要叩門,又無力地垂下了那隻蒼白的纖纖玉手。宮門兩側的侍衛早已聚攏了過來,擋在她身前的不隻是眼前這兩扇緊閉的宮門,還有兩柄明晃晃的刀劍。月室宮宮牆並不高,藤蘿攀斜而出,盤盤繞繞之中赫然有幾朵白絹小花。閭氏隻在靈堂哭了一回就再不允出這月室宮半步,先皇駕崩,大赦天下,天下之大卻囊括不了一個小小的月室宮!
“不是大赦了天下麼?為何還要禁足?”阡兒輕啟櫻唇,淒楚無比。
“回貴嬪娘娘,是昭儀娘娘的旨意。”
阡兒原也是自言自語,她本也不指望聽到什麼,可“昭儀娘娘”這幾個字還是令她打了一個寒顫。她癡癡地伸出手心,那日時涯越牆走後,修敬尚宮拉過自己的手,就在這裏恨恨地寫了三個字——西上宮!
西上宮?宗愛?
前頭太極門金鍾長鳴,鍾聲足足接連響了九下。旋俄一小黃門舉著明黃詔書沿各宮高喊:
“八公明舉,新皇已定,辰時受拜,各宮免賀!”
月室宮門的侍衛截住小黃門低聲問道:
“敢問新皇——”
“侍衛大人,那還用問麼?自然是西上宮了。”小黃門掩嘴又道:“中常侍大人已由當今皇上封為元輔,錄三省,兼總戎禁。”
“總戎禁又是何官職?那中兵劉尼大人又位移何處?”
“自然是魏都之外了。”
阡兒離開靈堂才半個時辰的功夫,大魏的江山就易了新主——先皇之幼子,南安王拓跋餘!
昭儀娘娘,宗愛!果真是他們!
晨風習習,有歌聲傳來,前句鏗鏘有力,後句卻虛無縹緲,幾近飲泣:
“一入宮門兮到白頭,金銀珠玉兮用不盡。
桑榆之歌兮不得聞,琴瑟琵琶兮弦斷離。
琴瑟琵琶兮弦斷離,琴瑟琵琶兮弦斷離——”
阡兒望了一眼月室宮,擊石而歌者不是別人,正是門內的故太子側妃閭娘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