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一十五 匪我獨徊(2 / 2)

一對侍衛提著宮燈逡巡而來,慌得阡兒急急就躲入了旁側假山之中。假山有眼,她覷著他們走遠了才足足地歎了口氣,她們就等不得明日麼?皇後可憐,皇上三千寵愛,細思起來亦是個可憐之人。

阡兒這一路獨徊,她得了這麼個千載難逢的好機會,待藏好小佛,她就要去那怡心宮找時涯問個究竟——今日穀山拉時涯到蘆殿之後,他到底跟時涯說甚來著!

“為何歎氣?”

不知從哪裏冒出來這麼一句低語,驚得阡兒連連退後。她環顧身前身後,除了過頂白石,並不見一人。倒是有些個野花野草長於夾縫之中,影隨風動,似吱呀有聲,觀之甚是瘮人。

“你是何人?”阡兒心想,難不成這深更半夜亦有人跟自己一樣於這宮道上低徊?抑或是皇後娘娘的陰魂不散?她屍身已遠,可魂魄還不肯離了這平都皇宮?自己救了閭氏,又未曾與皇後娘娘結怨,太子之死全是宗愛與昭儀作祟,量皇後娘娘亦不會不知的。慮及這一層,阡兒心下適才坦然了許多。可又一細想適才發聲之人倒像是一個男子,似不是皇後娘娘之音。

“皇後娘娘,你到了陰間怎麼連聲音也變了麼?”

阡兒話音未落,就覺頭頂之上一陣陰風,旋俄一人落於她的眼前,他一身黑衣,黑布遮麵,一雙黑手直直地就伸了過來。阡兒雙目圓睜,剛要喚人,那黑衣人就一把攬過她,用自己結實的胸膛擋住了阡兒驚恐的呼聲。

“是我,子襄。”

阡兒趴於子襄的懷中,一動也不敢動。她聽見假山之外有宮人窸窣走過,隻待這聲音漸行漸遠,她才抬起了頭。這冷峻的淚眼,這眉間劍紋,他已不是頭遭這麼看向自己。

“子襄少爺,你快走!”阡兒推開他,別過了頭。

“阡兒,跟我一起走。”

“不,我不能走。”

“為何?”

“父親,南宮府,還有時涯——”阡兒說到時涯,已淚如雨下。

子襄扯下黑巾,他捧過阡兒的臉頰,月光之下她還是那麼絕世無雙,隻這臉頰之上卻多了兩處蝴蝶樣的斑痕。她不知受盡了多少人世間的苦楚?她不知在這深宮之中還要煎熬幾許?他望著淚人般的阡兒,一雙顫抖的唇緊緊貼住了她的臉頰。他的唇遊走著,他要吻淨她臉上盡有的苦澀冰冷。他已習慣她的躲閃,正若那日在合廟的後殿,他更加的欲罷不能。

“這裏是魏宮,子——,你不要命了麼?”阡兒低喘。

“如不是魏宮,你就允了,是麼?阡兒。”子襄丟開阡兒,深情凝目。

“阡兒已是皇上之人,少爺千不該萬不該來這虎狼之地。斷了此念吧!”

“此念為何念?阡兒,你真的知麼?”子襄望著阡兒奔去的身影喃喃自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