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講!”拓跋燾氣貫長虹,佳人戚戚相求,他正求之不得。
“阡兒百無一用,擾亂宮闈,實也不敢再恬居後宮。懇求皇上賜阡兒一偏僻佛院,阡兒願清修一生一世,祈求吾皇萬年安康,祈求吾大魏國祚綿長。”
拓跋燾沒曾想阡兒所求的是“離宮”!他氣不打一處來,連哼數聲,手指阡兒,一字一句道:“偏僻佛院?是太白山?還是終南山?與那陌字男子麼?息阡,你欺人太甚!”
拓跋燾抓起阡兒的雙臂,一把將她提將了起來。阡兒薄若柳條的身子即使不被拓跋燾甩出殿外,也要被捏得骨碎肉爛。君王一怒為紅顏!更怒的是阡兒口中尚無一句求饒服軟之詞!
皇後赫連看這架勢,也顧不了未央的尊貴,她上前跪地拽住阡兒的百曳裙擺,苦苦哀求著怒氣橫衝的拓跋燾。拓跋燾雖則盛怒,其心卻正樂得於佳人周旋,他哪裏聽得進皇後此絮叨無用之語,隻一腳就把皇後踢落朱漆方台。台下閭良娣聽到“陌字男子”早已就暈了過去,修敬才扶起閭氏,慌得又去扶跌落階下的皇後,她左也心疼,右也心疼,一向孤傲的她直直就淌下淚來。
無人發現宗愛此刻懷抱一長耳細犬悄悄跪於了殿下,緊接著一聲更細的低語讓伏地的眾未央宮人皆抬起了頭,她們個個麵麵相覷,眼中似要冒出火來。
“皇上,忠耳吃了閭娘娘的香糕暴斃了。”
宗愛的哭聲尖銳絲滑,斷斷續續若野外找尋幼子的母狼,直蹈得人人心頭發慌。他抽泣著跪爬到龍階之上,雙手托起細犬忠耳。拓跋燾低頭一看,忠耳雙目緊閉,口吐白沫,兩個碩大的耳朵無力地耷拉在細窄的臉側,早已回天乏術。拓跋燾大叫一聲,目眥盡裂。他陡然放下手中的阡兒,喃喃道:
“忠耳沒了,忠耳沒了。”
永安殿外風雨雷電,殿內一時妖風四起,燈火明滅間瞬間熄了大半。忠耳追隨拓跋燾蕩滌疆土多年,北燕南楚,西涼東海,拓跋燾怎不傷心欲絕!暗黑的大殿之上隻見拓跋燾再也撐不住龐大的身軀,他山崩土解般跌落在阡兒足下,一口鮮血噴湧而出。
阡兒從未見過一個人能悲傷至極如此,而且僅僅是為了一隻細犬!她心中感慨萬千,不禁頓生憐憫。她撐起身子扶拓跋燾於懷,從上至下一點點敲擊著他的前胸,直到他長籲了一口悶氣:
“阡兒,是你抱著朕麼?”
“嗯,皇上鬱結攻心,可要傳太醫?”
拓跋燾搖了搖頭,淒然問向宗愛:“因何而斃?”
“忠耳吃了閭娘娘帶來的香糕。”宗愛從懷中掏出一物,此物用上等絹帕纏繞,徐徐展來,裏頭卻是半塊香糕。他掰開忠耳的長嘴,從裏頭又取出少許吃剩的香糕。
閭氏方始蘇醒過來,見宗愛手中之物如遭雷擊,她搖頭尖聲道:
“賊奴,你又從哪裏取到的香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