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五 陽關獨木(1 / 2)

易雲在廊下聽得真切,遂喜滋滋踱到殿內,對著菩薩拜了三拜,又看看眼前這對曆盡千辛萬苦方才心意篤定的一對璧人,正聲道:“不若易雲現下就準備些瓜果供品,小姐少爺今日就在這菩薩跟前拜了堂,成了親吧!”

這簡直愈發說得離譜了,阡兒瞪了易雲一眼,轉身低眉就跑入了後殿。子陌此刻醍醐灌頂一般,心下萌動。他拾起地上的草褥子,望著阡兒嫋嫋婷婷奔入後殿的身影,輕咬下唇,亦隨她而入。

易雲負手欽羨不已。先有九五至尊魏王,後又有風流倜儻兩位南宮少公子,小姐她真是女中之凰,隻一喜一嗔,回眸顧盼之間就令天下之男子俱皆拜服。她悄悄轉身,隻把這殿前殿後留給那對小別情濃的佳人。

殿中燈燭高聳,偶有一兩個燈芯迎了風跳了兩跳,嗶嗶作響。阡兒正背身坐於石凳之上,她隻顧想著自己的心思,也不去理會子陌。子陌亦不理會阡兒,隻細細地鋪著草褥子,就若雙魚定要合二為一一般,他把兩片褥子合在了一起,不平整之處就勻一勻那些個夾著青糜的衰草。

阡兒睡覺極輕,抑或是她擔心子陌的傷勢,每每子陌轉睛注目她時,她就亦驚覺地睜開了雙眸。四目相對,她絞著鬢前長長的垂髫,那垂髫之下溫婉的下頜總是微動一下,櫻唇欲啟,又不發一語。如此這般的嬌羞,欲說還休常令子陌之心猶坐舟中,一浪高一浪低地在水中百般蕩漾。有好幾次他都想親吻他目之所及的一切,可他終究還是不舍。仿若那稀世明珠好不容易得於懷中,隻會忙不迭藏在金匣,亦恐未淨之手汙了此珠,非得再尋個黃道吉日,沐浴更衣之後才敢再托於手中把玩。子陌今朝盼的可不就是這個黃道吉日麼?

待他傷勢痊愈,他定於阡兒在這合廟之中先行拜了天地。等尋到息大人,再行拜高堂之禮。他懷中揣著子襄師兄那紙離別留書,從此世間再無雙環之配,他麵色如春,心中狂喜不已。

可就在他移挪阡兒那側草褥之時,他臉上的風光意氣瞬間凍結了,他遲疑良久才從地上撿起一物,又拿在手中揣摩良久。這是一枚日永筆式簪,此發簪在西涼為男子所有,插於盤發束帶之上,以固發髻。子陌取下自個頭上之月永筆式簪,兩廂對比,上頭圖紋一個為日,一個為月,除此之外其餘大小樣式盡皆相同。日永筆式簪理應在子襄師兄的發髻之中,怎會落在這後殿之上,而且是阡兒榻鋪之下。

溪下石上阡兒盈盈臥於子襄之懷,那般親昵纏綿,難道她於這假意之中就未有一絲的情動?子陌拿著這枚簪子愣在了那裏,他於阡兒用情至深,也就想從阡兒處得此相等之深情,他又豈能容忍她一味地隱瞞自己?他本是個心胸豁達之人,可在這兒女之情上偏就愛走那犄角旮旯,這一沉思不要緊,他直急得滿臉大汗,雙目通紅。

阡兒本自等著子陌哥哥前來附話,以解適才之尷尬,可等了一頓飯的功夫依舊不見子陌過來。她別轉過頭,就見子陌此般痛不可擋的模樣。她奔到跟前,擦著他臉上的熱汗,急急就問:

“子陌哥哥,胸口疼得厲害了麼?要不要喚時涯來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