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扯絮般撕扯了整整兩日。一早阡兒照舊掀開窗帷,飛雪依舊漫天,暢快得落入每一個角落,洋洋灑灑,擲地無聲。主母如玉這幾日都是吩咐嬤嬤們把各餐食盒提入各院,以免小姐少爺們來回奔走,積了食再受了風寒。
可阡兒卻顧不得這些,這會子她正穿靴戴笠,去看那隻寄養在軒轅閣的信鴿。這一帶居恩澤堂甚遠,極少有人走動。山坡上昨日自己和子陌公子的腳印也早已隱藏在了更深的深處。雪調和了一切的歡喜和悲傷,隻是靜靜地看著你,阡兒喜歡雪。滿山的龍柏正被幾日的雪壓低著身姿,偶有雪團簌——地就從那高枝上陡然跌落,揚起更濃烈的雪霧,紮著人的眼。
阡兒裹著那件白狐大氅,頭戴紫貂帽笠,雪中行走的她倒也沒覺出冷來。子陌每日就是這麼在山丘的高處看著她朝自己走來,嫋嫋婷婷,美若天仙。今晨的風吹起了她大氅的一角,她換了條曼青的百褶裙,裙圍繡著點點半開的花蕾,觀之溫柔可愛。子陌抿嘴深情一笑,他喜歡這麼肆無忌憚地看著她,直到她離自己越來越近。
“子陌公子,阡兒自去便可,你不用日日在此等我。”
“你跟中曼妹妹一樣,也叫我子陌哥哥可好?我叫你阡兒妹妹。”
“嗯,子陌——哥哥!”
子陌正自想著昨日這些個巧笑低語,猛然就見斜刺裏竄出一物,雪團般躍起撲向阡兒。阡兒挑起大氅,轉身就避了過去。那物卻又一個反撲,直奔阡兒的胸口而來。正在這當口,一黑衣黑氅男子飛了過來,擋在了阡兒的身前,抓起那團白雪,扔將了出去老遠。
“阡兒小姐,阡兒,你可驚著?”子陌飛奔趕來時,那男子正緊緊地攬著阡兒一遍遍急切地喚著她的乳名,他正是子襄師兄。
“子陌哥哥,子陌哥哥——”阡兒微睜雙眸,若那日納西梵湖畔一樣嬌弱無力。
子陌從子襄的懷中攬腰抱起阡兒,低語道:“阡兒,我在這兒,別怕,我們走。”他略向子襄點了點頭,就抱著阡兒向軒轅閣而去。
子襄仰起臉望著那愈來愈暗沉的天穹,從那天穹深處射下道道冰冷似箭的雪絲,他負手立於漫天風雪之中,一盞茶的功夫頭發眉毛就全都白了。他邁不開腳步,更不知此刻該去哪裏?
“子襄哥哥,你在這裏作甚?凍著了傷臂可怎生是好?”中曼不知何時跟了過來。
“我的傷臂?”子襄冷笑著,這才緩緩移步向淩雲閣走去。
中曼從未見子襄哥哥如此失魂落魄,她依舊像往日那樣若即若離地跟著他,希冀他能回轉身來看向自己,哪怕對自己說上個一言半語。可此番子襄哥哥卻頭也不回地進了淩雲閣。
“少爺,您這是怎麼了?”穀山迎了出來。
“無妨。”
“您可曾見著中曼小姐,她一早就來——”子襄未及穀山說完,就揮手打斷了他,厲聲說道:“關院門!”
穀山悻悻地推著那扇埋入雪中半尺有餘的厚重杉木門。淩雲閣的門從未關過,又加上積雪疊路,甚是難為。正自費力間,就看見中曼小姐踱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