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還沒到……為什麼還沒到!
手中的長鞭再度用力揮去,胯下的駿馬驚嘶一聲,速度又快了幾分——然而,雖說方才從那些人手裏奪來了這樣千裏挑一的好馬,她卻依然覺得無法滿足她那顆急躁動不安的心。
鳳翥郡的守衛們在和煦的風裏昏昏欲睡,卻忽然感覺頰邊原本柔和的空氣變得淩厲起來,刀鋒一般掠過耳畔,發出箭一般的呼嘯聲。兔起鶻落隻在一瞬之間,守衛尚未回過神來,便看見一道血跡斑駁的綠色閃電飛掠入郡中。
駿馬在疾馳,許多來不及躲避的行人都被撞了開來,甚至有人慘死在了鐵蹄之下。
“站住!什麼人!?”大隊的人馬從前方的街道湧來,手中的兵刃在陽光下閃著熠熠的寒光——自從這個綠衣女子闖入郡中,就引起了官府的主意。
女子勒住馬,高大的馬匹驚嘶著人立而起,投下了一片巨大的陰影,馬上的女子隻是冷然:“滾開。”
“你是誰啊?竟然敢——”然而口中的話尚未說完,領頭的官兵就張大了嘴,驚恐的目光仿佛看到了來自地獄的妖魔,“那個女人……那個女人的眼睛是、是紫色的!”
仿佛看慣了這樣的表情,雪洢冷笑:“便是紫色的,又如何?想活命的,都給我滾。”她的語氣輕而冷,平淡得不驚輕塵,卻有一種使人不寒而栗的魔力。蓄滿了殺意的波光在那雙紫色的眼眸裏流轉著,仿佛隨時都可以取走他人的性命。而那襲水綠也早已經變得不純粹了,新舊的血跡宛如豔麗的花朵綻放,幾乎將那衣衫染成緋紅。原本麗色無雙的容顏此刻也因為那個冰冷的笑變得詭異起來,宛如殺人不眨眼的阿修羅。
官兵中出現了短暫的沉默,其中的一人忽然大起了膽子:“你究竟是什麼人!?”畢竟是個柔弱的女人,何況有官府撐腰,也不必害怕些什麼吧?
然而下一個瞬間他便後悔了。
——話音未落,那個女子手中的長鞭瞬間擊來,宛如靈蛇一般吐著信子直擊那人的雙眼!
那人厲聲慘叫著,捂著雙眼倒在地上,鮮血染紅了滿臉,脊背因為痛苦劇烈地抽搐著。
眾人倒抽一口冷氣,不約而同微微後退了一步。
“怎麼,一定要我殺人麼?”雪洢凜冽的目光在人群中巡梭著,仿佛在挑選著即將屠戮的獵物,終於不耐起來,“都給我滾開!”
官兵們終於無法按捺心中的恐懼,紛紛退讓開來。
女子揚鞭,化作一道閃電,迅速消失在街尾。
*
碧綠的柳樹林,銀灰色的玄武岩,朱漆的匾額……一切都是如此的熟悉。
她又一次回到了這裏,宿命一般無法躲閃。
仿佛是早已預知了她的到來,大門是敞開著的,並無人阻攔。雪洢催馬疾馳而入,她恍惚覺得那原本已經冷定如鐵的心再度變得躁動不安起來,仿佛是某種力量直擊人心底最黑暗的地方,逼得她要發狂,宛如黑暗的火。
然而力量卻在靠近玄璣閣的瞬間消失了,連日來的疲倦和身上的傷痛使她再無法控製手中的韁繩,宛如破碎的柳葉一般從馬背上摔了下來。
大殿厚重的大門被一陣強而有力的風推開,大殿之內是一望無際的黑暗。
“歡迎回來,我可愛的雪洢。”
——又是那個聲音!那個一直以來都隱藏在她心裏的聲音!
“是、是你……”雪洢用雙肘撐起身,抬頭對著那片黑暗低聲喃喃。
“是啊,是我。”黑暗中的人冷笑起來,“我可是把什麼都看在了眼裏了呢……真是狼狽啊,鞭笞、威脅、拋棄……嗬,像個廢人一樣。”
“閉嘴!給我閉嘴!”雪洢變得狂躁起來,“我把他們、我把他們都殺了!”
“是麼?那你殺了夕顏了麼?”那個聲音淡淡反問,卻沒有絲毫的情感起伏,帶著無法言喻的壓迫力,“我要你殺的第一個人,就是夕顏——可你做到了麼?人有了感情,就會有弱點。想要強大,就必須滅絕一切情感。”
“我會的……我一定會殺了他的!我恨他,我是恨他的!”恍然間,她又想起了那個飄雪的夜。雪花如同飛舞的蝶,從冷灰色的天空中落下,他就站在那紛飛的大雪裏,身上披著大紅色的喜服,宛如殷紅的血,如此刺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