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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晴從黑暗中睜開眼睛的時候，看到申屠文娜不知何時已經起身坐在床上看著她。袁晴分明感到被自己的汗液浸濕的睡衣和毯子，但當袁晴看到申屠文娜那雙漆黑明亮的眼睛時，夢魘也似乎漸漸遠去了。袁晴有一點恍惚，突然覺得被需要的不止是她單獨的一方而已。
袁晴坐了起來，毯子從肩膀處滑落下來，窗外隱約的光線照在袁晴光滑的鎖骨和肩膀上，顯得很白皙。袁晴一點也不豐滿，但看得出，她的胸部起伏得很劇烈。
袁晴吞咽了一口口水，結果發現喉嚨幹燥得很。她朝申屠文娜微笑了下，轉過身體在床頭摸索著。
“這是在我家，沒有鬧鍾。”申屠文娜知道袁晴是轉過身找鬧鍾。袁晴臥室的床邊有一個鬧鍾，不過申屠文娜從來不放——鬧鍾滴答的聲音會讓她整夜不能入睡。
“兩點二十。”申屠文娜說。語氣很平靜。
袁晴身上的汗液在空調下開始蒸發，空調陰冷的風偶爾刮到身上，讓她一顫。袁晴注視著申屠文娜，微笑著：“隻是做了個噩夢。”
袁晴的手指在小腿上劃著圈，發現自己的小腿肚上也都是汗水。她抖了抖毯子，打算躺下去。
她卻發現申屠文娜沒有動。
“你夢見了什麼？”申屠文娜說。
袁晴表情略微有點僵硬，愣了一會說：“隻是個噩夢，沒什麼的。不是你喜歡聽的東西。很惡心。”
“屍體嗎？”申屠文娜看著她，說。
袁晴一刹那以為申屠文娜快要哭出來了。
袁晴伸出雙手，跪坐在床上，擁抱住申屠文娜的肩膀：“沒事了，對不起。我嚇到你了。”
“我看到了袁晴。我看到了。”申屠文娜僵硬的肩膀開始複蘇，“但是我逃出來了。袁晴，告訴我，那是什麼？”
申屠文娜認識袁晴已經有六年的時間，她知道她在做噩夢，她好奇，但是從來不恐懼。時間一天天地過去，她卻越來越容易在袁晴睡著的時候驚醒。她看著在夢中掙紮的袁晴，在她們因為工作住在一起之後，申屠文娜發現自己對那個反複讓袁晴夢魘的噩夢的情感又好奇不知不覺地變成了惶恐。但是惶恐也是一種吸引，她終於進入了那個夢境。
但是，她被嚇到了。
她親眼看到一個十二三歲的小男孩被一個壯碩的男人一錘從腦後擊碎，腦液伴著鮮血噴湧而出。男人將小男孩拖到了柴火邊，揚起斧頭，一塊，一塊地剁了下來。鮮血沿著柴垛黑黝黝的縫隙向外湧著，似乎要把整個房間都掩埋在鮮血裏。
男人似乎並沒有在意這些，他把男孩子的一條腿從下整個倒拎了起來，“啪”地一聲擱在了砧板上，然後掄起了菜刀……
之後視線開始模糊。申屠文娜試圖轉換視線，看到的卻是個七八歲的小姑娘的背影。穿了蘭色底的小夾襖，黑色的長褲。申屠文娜看著她，卻看見小女孩一腳一腳地踩進了那扇房。
……
她不敢再看了。
袁晴沒有再說話。
申屠文娜沒有移動身體：“告訴我吧。我看到你走進了那扇門。他殺了你嗎？”
袁晴鬆開了申屠文娜的肩膀，看著她：“文娜，那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了。一九五六年，那時候我七歲。他沒有能殺了我，因為那時候是我第一次靈魂脫體。”
申屠文娜看著她，有絲沉思：“我沒有想過你已經那麼老了。”
袁晴一呆，然後噗嗤笑出聲來：“原來我從來沒有告訴過你我出生年月的事情。我為禦神殿工作了已經有三十三年了。不過幸好，我的心還沒有老。”
是的，她的心還沒有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