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雲掠過天空,隱住了正午耀目的陽光。
高子幽和高子篁的及時出現阻下了南宮狠厲致命的冰針,青衫公子長身玉立,疏疏朗朗。
蘇瀅心裏生出一絲疑惑,剛剛長門弟子被圍困的時候為何不見子幽子篁的蹤跡,偏偏這個時候才出現?
她不自覺的看了一眼吳子卿,隻見他已經悄然收起了指間的仙訣,仿佛什麼也沒有發生過,站在那裏的隻是一個文質彬彬的隱士,冷眼瞧著這一切的發生。
這些疑惑引線般交疊纏繞在蘇瀅心上,愈發沉重。
安玥仰麵吸了吸氣,粉白的麵上泛起興奮的潮紅,她走過去豪邁的拍著子幽的肩膀:“還好哥們及時趕來救我,不然剛剛真的就翹辮子了!”
高子幽臉色微微一變,瘦削蒼白的麵容愈發僵硬起來,他的眼睛落在地磚的縫隙裏,不願直視安玥閃耀的星目。
高子篁依舊笑意慵懶,仿佛竹葉上斑駁的陽光:“小阿玥,我們救了你,該怎樣感謝才好呢?”
安玥一怔,道:“感、感謝?”心裏隱隱察覺到什麼,依舊目光炯炯望著曾經朝夕相伴,出生入死的人。
高子篁卻是笑意更深:“你們這麼笨,這溯光石放在你們那裏怎麼讓人放心呢,還是……交給我們保管罷。”
天空中的雲層越積越厚,山風凜凜,陰影下眾人隻覺寒氣森然。
原來,隻是這樣麼。
蘇瀅在微白的天光下仿佛有些暈眩,眼前的光影時而模糊,時而斑斕,凜冽寒意隨風鑽進衣袖,侵襲五髒六腑。
“若是,我拒絕呢?”冷冷幾字逸出沒了血色的薄唇,蘇瀅單薄的身子不可察覺的輕晃起來,仿佛被抽幹了神識。
高子篁的笑意散去,仿佛竹葉籠上了陰影:“那麼,也別怪我們不顧念往日情誼!”
一把雪亮的匕首已然抵上安玥的後心,森然寒氣入心,安玥的星目徒然睜大,震驚無以複加!
驚異漸漸收縮,變成空茫和絕望,晶亮的瞳仁兀自灰暗下去,安玥桃花般的麵龐瞬間灰敗如絮,慘白的嘴唇逸出幹澀的嗓音:“這些年來的情誼原來都是騙人的,你們那樣拚了性命救我們,也隻是為了得到溯光石罷!原來這個世上本沒有人是可以相信、可以托付的……我隻想知道我安玥究竟做錯了什麼,全族屠盡,零落成孤,而我遇上的人不是殺我就是騙我!”
高子幽蒼白的麵容漸次漫上瓷裂般的苦澀笑容:“我們又何錯之有?天意從來高難問,命運加諸於身又何曾問過願與不願!”
蘇瀅冷笑道:“眾生雖苦,還望,諸惡莫作。”
高子篁故作輕鬆,踱步到安玥身前,俯身凝望,對蘇瀅說道:“蘇姑娘,你的天真救不了任何人,如今隻有兩條路,交出溯光石,或者,看著她死。”
蘇瀅秋水目色一轉,唇角微揚:“或許,我還有第三條路--我們玉石俱焚,我立即毀了溯光石,子篁,你說好不好……不……也許應該稱你--妖界的……王子殿下!”
高子篁麵色微變,挺直了身子,回望蘇瀅:“你說什麼?”
他的反應暗合了蘇瀅的猜測,蘇瀅釋然一笑:“看來我猜的果然沒有錯。其實事情很簡單,我相信所有人都知道七年前發生在妖界青川之國的世稱國舅竊國之亂的那場變亂罷。”她側看一眼高氏兄弟僵硬的神色繼續說道,“國舅江興,擁兵奪位,將王室子弟趕盡殺絕,慌亂中兩個王子不知所蹤,江興找了很多年都沒有找到,這件事便不了了之,隻是……細想下來,如果這兩個王子逃入人界,躲在長門仙境,那從此可不就蹤跡全無了?”
高子幽墨眉輕蹙,如釋重負般輕歎一聲:“原來蘇姑娘早已知道我們的身份。”
蘇瀅搖頭:“猜測,之前都隻是猜測,妖不會平白無故來到人界,加上妖界失蹤王子的傳聞,難免讓人起疑……相信,掌門和劍尊也不會毫不知情罷。”
高子幽垂目頷首:“掌門尊上和劍尊知道我們的身份,還有……師尊一直在保護我們。”
蘇瀅歪頭含笑,目中流過一絲狡黠:“相信尊上保護妖族前朝遺孤自有他的道理,隻是……你說你們隱藏這麼多年要奪取溯光石的野心,尊上和你們敬愛的師尊青門道長……他們知道麼?”
高子篁將竹簫橫在掌中,掂了掂,仿佛饒有興味,從容笑道:“那麼你說說,我們為什麼要奪取這溯光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