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宴落幕(一)(2 / 3)

蕭煢甄烏珠顧盼,落在她秀麗的麵龐上,又靜默的抽離,飄忽不定,忽的開口:“其實我更想知道的,是關於那酈美人。”

舒涵的表情有一瞬啞然。的確,酈美人入宮不過半年,當時尚不起眼,她也就沒特別留意。再加上那段時間一直在訓練蕭煢甄,三個月來心力不足,難免會有所疏忽。

誰想風水輪流轉,如今她一朝有孕,水漲船高。

“她與孟賢妃隸屬同族,是孟賢妃的外房甥女。本名酈子鳶,半年前由選秀入宮,獲封從六品美人。”舒涵覺得自己大概也隻了解這些。畢竟宮中人多口雜,對一個中階美人的事兒,她不可能麵麵俱到。

嗯,六品雖不算高,可對於一個剛進宮不久便獲封的女子來講,確實是很大的榮幸了,何況如今還有了身孕。蕭煢甄眸子裏清幽莫測,讓舒涵留了心眼,壓低聲音道:“公主似乎頗感興趣,可要奴婢再多加調查?”

“不必了。”蕭煢甄搖了搖頭,聲音淡漠隨意。

此時,上座這廂卻有了動靜。

厲貴妃鬆青衣飾紋絲無響,一派四妃之首的儀範,嗓音衿重:“今日既是慶功宴,亦是賞秋宴。皇後娘娘在年前便遣人陸續引進各類花卉入宮,精心培育。近日娘娘鳳體染恙,便托本宮賜放。”她頓了頓,續說:“開筵之前,本宮已命司花局派送到各府邸親眷手裏,相信各位也都收到了吧?”

前幾排的夫人傾身頷首,態度謙敬道:“多謝皇後恩典,多謝貴妃恩典。”

梁帝滿意的看著身旁的厲貴妃,顯然對她的辦事利索頗為讚賞。

厲貴妃得體的微笑惹得嘉禹公主一陣不悅。她真是搞不明白,母後明明身子康健,為何不願來這樣的場合?反倒讓這一個二個的出了風頭!這樣想著,又忍不住偷瞥了眼長姐代陽,卻發現對方始終一派悠閑的應酬著,眸子裏沒有一絲不自在,心中不由更加疑惑。

“難怪本宮來的路上,瞧見丹東伯夫人的侍女抬著兩盆奇佳的銀台金盞,原是皇後賞賜。”孟賢妃纖指捏著顆糖蜜餞,笑盈盈的衝梅昭儀說著。

兩人交情一向匪淺,脾氣相投,總能說到一塊兒去。

裴昭容反手扶了扶髻上的八仙合和簪,一邊玩笑道:“娘娘可真是偏心眼兒,這好東西都送人了,咱們姐妹倒一樣也沒落著……”

厲貴妃對視著她,向來冷淡的眸光裏蘊了一絲笑意,“皇後娘娘澤被六宮,自然還會留著頂好的花物分與大家。”她拍了拍手,杜若女官隨即招了兩隊宮監從迎興閣兩側金拱環門進入,個個手裏抬著異色花木,一盆盆地堆在台階上,漸次鋪開、井然有序,轉眼已有數十株之多,品類繁多,令人目不暇接。

“那是荀州的天目葉下瓊?如此潔白無瑕,哪裏種的這般好顏色?”

“還有那朵淺粉的玉骨姬,不愧為芍藥花中第一流,果真是花如其名,柔美如玉啊……”

眾女眷平素都是酷愛賞花之人,此刻見了這麼一片異彩紛呈的花海,都交頭接耳的議論著。

蕭煢甄也順著她們的目光看過去,隻覺那滿目錦紫繡綠,令人如墜月夜花朝裏,十丈軟霓中,可謂美不勝收。呼吸間,馥鬱的花香一絲絲,一縷縷的充盈鼻尖,纏綿的附在每一寸鼻腔內,直叫人醉了。

可令她微微詫異的,是在於這些琳琅珍貴的花木中,方才在閣外見到的那水澤木蘭竟赫然在列!

蕭煢甄不由笑了笑。這安皇後生病故意缺席,避過厲貴妃主事鋒芒,卻不忘在大宴之上一展群芳,名聲與恩典兩不耽誤。從年前就準備好了,反而令人覺得皇後恩澤難得,果然是好手段。

至於那厲貴妃呢?無比坦然的敘述皇後對眾人的心思,究竟是心胸豁達,還是逢場作戲呢?

程惠妃會心一笑,柔荑摩搓著腰間流蘇鏈,看向左側的幾位嬪妃,“皇後娘娘還真是玲瓏剔透,這些花的品格哪怕是放在禦花園裏,咱們尋常也絕難見啊。”這話意義有些突兀的不明顯,厲貴妃也隻是隨意彎了彎唇角。

“既是娘娘恩典,眾位姐妹還是先選吧。”

有幾位嬪妃都隻是與身邊宮女耳語幾句,吩咐她們去取。程惠妃的侍女幼英擇了兩盆正開得絢爛的君子山茶,君子山茶,花中極品,比起程惠妃的嫵媚風情也絲毫不遜色。

慕宸妃身邊的蘭畹則是挑了幾樹風姿極佳的墨蘭,都是鶴州獨有的“後翠蟾”“觀音素”和“峨嵋春蕙”。

氣如蘭兮長不改,心若蘭兮終不移,不得不說,這般高潔典雅的花確實與慕宸妃空穀幽蘭的氣質相得益彰。

“聽聞其所居漪蘭殿中遍植蘭草,香盈滿室,令人一見忘俗。”

台下,梅昭儀的宮女溶月沒得到具體說法,隻好在數十盆花卉中來來回回晃悠了好幾圈兒,總算看到了一盆滿意的檀須朱砂,那是由數株一樣的梅花交斜組成,經過並不刻意的修剪,很是高挺別致。

枝條自然扭曲如遊龍,色深紅重瓣,疏枝綴玉繽紛怒放,如骨紅照水。

溶月剛走近準備領回去,沒成想搶先有一雙手撫上了它清臒的主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