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宴開幕(二)(2 / 3)

可裴昭容便不同了,她自己的兒子尚未成年,還不受重視,如今又來了個分寵的,是怎麼也嘔不下這口氣的。

席下,樂陵公主瞧著蕭煢甄似乎正獨自神遊,頓時有些不好意思,便是吩咐侍女先替蕭煢甄和自己布菜,舒涵在後頭也知趣的沒有插手。

“你叫什麼名字?”突如其來的聲音嚇了正在夾菜的丫頭一跳,隨後丫頭發覺,方才還在出神的少女此時正緊盯著自己,一雙眼睛黑如點漆,那目光之下,仿佛一切都無所遁藏。

她強自按下心神,嗓音甜甜道:“回九公主的話,奴婢水綠。”

蕭煢甄淡淡移開目光,似乎隻是隨口一問,“嗯,倒是很機靈。”

“謝九公主誇獎。”水綠鬆了口氣,放下銀筷,便退到了樂陵公主身後,不料正迎上舒涵莫名一眼,頓時又有些心慌。

“陛下駕到。”

眾人正沉迷於輕歌曼舞、鼓樂齊鳴的旖旎氣氛裏,被這麼一聲猛然驚醒。

深玄色的天子袞袍崇光泛彩,胸前以赤金錦線與烏翟絲勾勒出的騰龍出雲景象滂沱浩蕩,果有一股與日爭輝、氣貫長虹之勢。袍擺綬衣處,佩掛著極品白玉九龍環,並以最密的軟金線繡製出極其華美細膩的古瑞獸暗紋,疊領間縫進了一層輕薄的純色墨貂絨,更顯深沉尊貴。

來者正是如今的大梁帝主,蕭昭。

他擁有蕭氏皇族與生俱來的完美外貌,豐神俊朗,似千年聖教崖壁上的古雕刻畫,歲月仿佛沒有在他的臉上留下半點痕跡。唯一破壞他皮相的,便是眼角下那兩道揮之不去的黑印,細細而泛著烏青的印子為他整個人平添了幾分陰鷙的氣息。

“都免禮平身吧。”梁帝衣袂一振,眉宇間盤桓著不容逼視的犀利鋒芒。多年帝位養成的尊榮令他眼角眉梢處蒙上了幾分霸氣與淩厲。

他是在自己的甘露殿議完政後直接趕來迎興閣的,身上的常服沒有換下,閑適亦不失莊嚴。

“皇後呢?今日怎麼沒見她來?”皇帝指了指身旁空落落的鳳椅。

代陽長公主起身離席,在厲貴妃之前回道:“母後近日舊疾複發,讓兒臣前來回稟一聲,說今日便不來湊熱鬧了。”梁帝沉默了片刻後,點了點頭,算是表示知道了。

在梁帝身後一眾皇子和官員也紛紛落座,熟稔的與周圍人推杯置盞,像是這樣的動作早已重複了千百回。

“今日是朕所設私宴,座上皆我大梁朝臣,無須過多拘禮。”龍座之上,梁帝朗朗開口,隨後將金樽在半空中平移了一圈,朗聲道:“此次雁山秋獵連降半月暴雨,仍稇載而歸,實乃天佑我大梁。”

所有人都恭敬離座,舉杯向皇帝的方向致敬,異口同聲:“陛下聖德感天,祝我大梁國運昌盛,永享太平。”

梁帝顯然難得的心情大好,連飲數杯方被厲貴妃勸住了,麵上一派暢意。

“陛下如此舒心,想必是秋獵時遇上了什麼好彩頭吧。”程惠妃挑起細長的柳葉眉,笑容溫婉嬌媚。

梁帝見她如此問,嘴角笑意愈發深了:“今年秋獵,愛妃可是伴朕身側的,又豈會不知?可是故意逗朕的?”

“陛下就會取笑臣妾。”程惠妃笑著,一副嬌嗔的情態。

“來人,還不快抬進來?”話音剛落,便見殿外候著的十個侍衛一齊湧進,手裏還抬著個被紅布蒙住的物什,看起來形狀碩大怪異。

眾人見狀,心頭不禁更加好奇,不知是何等寶物竟如此神秘,還需紅綢遮掩方可呈於殿下。梁帝也不故弄玄虛,立時命人掀了紅布,露出廬山真麵目。

這是一塊通體烏黑的巨石。準確的說,更像自天邊墜落地底的隕石,呈不規則球狀,足有七尺高,五尺寬,表麵光滑似有水流淌。即便沒有明燭映照,亦泛著幽邃的玄澤,旋即又折射出極深的紫藍光暈,變幻莫測,淺層的色彩近乎透明如冰晶。一眼望下去,似窺盡漫天星辰浩渺玄機,增共清輝。而最令人拍案稱奇的,則是在巨石的中央,竟有鬥大的天然字跡!盡管模糊不清,卻依稀可辨認出,上書是“梁安”二字。

蕭煢甄心下一片清明。

她實在是太了解皇家之人了。

眼前這位權傾天下的帝王確實堪稱一代英主,否則大梁也不會在他的統治下,強盛到位列四國之首!可古往今來,凡帝王者皆有一大忌――――多疑。尤其這位昭帝,他並非先太後所出,甚至生母隻是個無足輕重的低階女官,不過與先帝一夜春宵才有了他。

先文前帝在整個大梁史上都是赫赫有名的風流天子,正宮薨逝,坐擁後宮絕色嬌寵三千,又怎會正看一眼這麼個便宜兒子?

他最心愛的,從來都是自己的長子――――允珩太子。允珩太子乃先太後,即文前帝之發妻思太後的嫡子。聰敏靈秀,天資極高,一手妙筆丹青更是出神入化。傳聞其自創的的雙鉤賦彩法集各家之大成,涉筆成趣,可謂冠絕一時。

有這樣一位論品貌,論才學都無可挑剔的儲君擺在那裏,文前帝自然連餘光都不可能留給這個生母地位卑微的兒子了。

可結果呢?先帝駕崩,允珩太子守孝期間慘遭湘王蕭昳毒害。而當時尚是皇子的蕭昭,卻在養母熙貴妃的支持下勤王平反,重振朝綱,兵不血刃的贏下了這場宮闈之爭,最終榮登大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