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既偷了我的東西,難道還拉不下個臉向我賠禮嗎?”嘉禹看著樂陵麵沉默的模樣,眼角眉梢盡是藏不住的得意神情。眾夫人不是傻子,看這樣子,明眼人都估摸著猜到了幾分,可她們也清楚,樂陵公主如果連這種小事情都沒辦法解決,那也不配她們說話求情,更不值得討好和拉攏,這其中所涉及的門道太多,哪裏有人肯輕易圓場?
各個表麵惶恐怕事,心裏的小算盤打得倒是一個比一個響亮精明。蕭煢甄作為一個局外人,冷眼旁觀著在場所有人的神情。
安意不禁嗤笑一聲,站在一旁搭腔“十二公主,如今可是證據確鑿,你賴也賴不掉了,還是趕緊承認了吧,免得連累了昭儀娘娘和你一起擔這汙名。”安意知道十二公主最是乖巧孝順,不可能願意牽連到自己的母妃。
茶杯座底與大理石桌上的刻著的水曲楊柳麵相叩,發出清脆的微響。蕭煢甄素手拈著薄紗,低頭隨意理了理裙邊廣袖,緩緩動輒起身。
“這迎興閣氣象如新,怎麼兩位皇妹倒是興致缺缺呢?”一道如曉風溪水般沁人心脾的聲音緩緩流趟過在場每個人的心田,在爭奇鬥豔的迎興閣內並不顯絲毫突兀,反而似殘月下章台般溫婉柔和。
嘉禹略帶惱意的一回眸,她倒想看看,這種場合,是有誰有那麼寬的心,敢過問她的閑事。但隻這一眼,便是日後永世不忘。
眼前少女一襲鵝蛋青的流月水煙千羅裙,襯得她水靈蘊秀,素骨凝冰,眉目絕畫,占盡風流。飄揚的雲絲於清風中劃過一抹令人神馳的弧度,散發出廣寒仙子般超凡脫俗的遺世而獨立,風髻霧鬢間隻一支空水色的碧玉流蘇簪,清麗殊絕的臉蛋兒攜著一分天然去雕飾的飄逸靈動,似風拂玉樹,雪裹瓊枝,無披風禦寒,卻可見鎖骨清冽。
尤其是那眉間唇畔的氣韻,雅致雋永令人如沐江南四月間的雨意飄渺,直似雨打碧荷,霧薄孤山。淺色的群擺逶迤拖地三尺有餘,若清澈無瑕的白玉琉璃,褶褶映冬夜雪光流動。裙角一側以銀線繡製著淡淡的芙蓉碎玉紋,繡工不甚精致,但細細向前探究,針法卻是別有一番特色。
此時女子長身玉立,若丹青水墨十裏畫卷中走出的九天玄女般,不食人間煙火。尤其那周身氣定神閑的氣質,更是一種無法言說的清冷出塵,似瀾湖之上、銀裝素裹中清靈透徹的漫天冰雪。
不似雍容華貴的牡丹,也不似豔冶熱烈的海棠,自有一股泠玉池中月白色芙蕖那卓爾不群的味道。不絢麗奪目也不至普通到無人問津,禮儀尺度把握的可謂恰到好處。即便刻意收斂了鋒芒,就憑這份氣質,也頓時把樂陵公主和嘉禹公主的風頭給壓下去了兩分。
嘉禹仔細打量著這個半路跳出來的女子,論容貌,哪怕站在百花爭妍的迎興閣內,也堪稱一位絕色美人,若到了待嫁年華,怕是可與三皇姐媲美。論禮儀,也是端莊高貴,溫嫻優雅,令人看著便覺得賞心悅目。
更重要的,她的腰間係著的,是羽霓鸞絛。
從宮內的皇子公主,到宮外的世子郡主,她幾乎都見過,眼前的,也隻可能是那傳言中極少露麵的九公主洛城了。原來是她?嘉禹心底冷哼一聲,她洛城一個遷居別院,出身低下的公主,如此一舉也不過是為了博得眾人注目罷了。
跳梁小醜而已。
其實蕭煢甄今日參加宴會,為防萬一情況,還是戴上了唯一一條可以證明自己身份的羽霓鸞絛,這怕也是一窮二白的寒藜苑中最難得的貴重物什了,連這條略精致些的長裙也是隔了許久才翻出來的,竟嶄新如初,恐怕真正的蕭煢甄一次也未試過。
也好,她素性潔癖,斷不會穿旁人用過的衣物。
“哪裏,九皇姐才是好興致,一向不出門的人今日竟來赴宴了。安意,你說今兒太陽是不是打西邊出來了?我還以為見就,算離了皇宮,自己建府開衙了,都見不到九皇姐一麵呢。”嘉禹和一旁的安意調笑地聊道,語氣裏盡是毫不掩飾的嘲諷和打趣。
“不過九皇姐,你既身子不好,就少出門,老老實實的呆在院內,免得徒惹是非。”
蕭煢甄自然而然地忽視了嘉禹公主話裏帶的刺,嘴角微微上揚,彎起了一抹恬淡清淺的弧度,似園中濃淡相宜,瀲灩盛放的銀絲矢車菊,美得讓人移不開眼睛。“今日是父皇親臨的大宴,十妹又何必為了區區一串珠子而弄的鬱鬱寡歡呢?”
想憑幾句話就幫樂陵脫身?哼,怎麼可能?嘉禹胸腔中溢滿嫉妒的怒火這種滋味恐怕也就隻有父皇寵愛樂陵時,她才嚐到過,畢竟她一向自詡美貌,今日若非蕭煢甄出場亮相,她還真沒料到宮裏還藏著有這麼一個絕色的美人。
“我大梁律法森嚴,凡竊者,輕則重打十數大板,重則砍去一手,更重的乃至殺頭重罪,何況這是父皇禦賜之物,她既有膽子拿了,向我行一個禮數難道不是應該的嗎?”嘉禹公主漂亮的眼角向上揚起,更顯明媚姿色。
“若十二皇妹真的做了盜竊之事,莫說賠禮,那便是上稟父皇,責罰一頓也是應該的。”蕭煢甄微微福身,陡然忽轉的態度令眾人有些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
嘉禹麵容上閃過一絲錯愕,倒是沒料到這個女人竟是來幫自己說話的?原以為她是來攪局的,倒也算她識相。
而樂陵則明顯覺得洛城皇姐是來替她解圍的,沒想到竟是和安意一樣幫著落井下石的,刹時覺得有些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