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個是臨海醫院的外科醫生。一見麵,盛夏便心生不悅。那人的臉就像日軍實施搶光、殺光、燒光政策下的村莊,一片狼藉,慘不忍睹。居然能醜成這樣?不由感歎造物主之神奇。但來都來了,好歹也得聊兩句。醫生對盛夏的印象很好,很熱情,盛夏也不好太冷淡。醫生要請盛夏吃飯,盛夏婉拒。兩人就坐在海邊沙灘的礁石上聊了起來,醫生也是英語剛過了六級,正在考職稱。醫生問盛夏:“你想找個什麼樣的?”盛夏說:“看緣分,沒有很明確的標準。”醫生說:“我想找個綜合素質高的。”接著說:“昨天晚上我租的房子著火了,我救火來著。你說要是房子著火了應該拿什麼東西跑?”盛夏說:“人最要緊。”醫生說:“不得拿著錢包什麼的再跑。”盛夏說:“我覺得,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醫生麵現喜色,說:“我覺得你的綜合素質挺高的。”盛夏心想:那當然。還用你說?嘴上仍謙虛:“哪裏,一般吧。”
盛夏很久沒到海邊來了,沒那個時間,也沒那個心情,生活就這麼庸庸碌碌地一天天過下去,象在黑暗的隧道裏跋涉摸索,漫長迷茫,看不到一絲希望的光亮。那份非常難熬的勞心勞神,能讓人精神失常。百川歸海,天下的河流都有一個歸宿,盛夏是大溪水命,她這條大河最終會流到哪裏去呢?天下的海洋那麼多,哪一個才是屬於自己的歸宿呢?一路的暗礁險灘,都抵不過大海的美麗風光的吸引力,帶著奔流到海不複回的決絕,一路上雖然免不了跌宕起伏,但最終會落個安心。眼下陪在身邊的醜男,一直在滔滔不絕,盛夏卻沒心思聽,看著讓人心曠神怡的大海,一門心思聯想著自己的歸宿,心裏實在沒底。這次見麵後,醫生打過好幾次電話,約盛夏出去,盛夏都拒絕了。盛夏幹外貿,但不是外貌協會的會員,她對外貌沒有過高的要求,但總要看得過去。醫生的外貌,盛夏絕對接受不了。
閱人無數後,盛夏覺得感情的開始是一個不完全理性的事情。而相親的致命弊端,在於它的形式會逐漸使人越來越理性。感情是否會繼續下去,的確出於各種條件的搭配,比如身高、胖瘦、容貌、健康、學曆、家庭、經曆、愛好、觀點、脾氣等。而感情的發生則在於特定場合、特定情況下的某些動作、某些話語、某些態度,會讓人眼前一亮,心中一動,不斷重複這些令人心生好感的動作話語態度後,感情的閥門便打開了。而這些都需要夠長的時間來達到。相親沒有這些時間寬度。短時間內,對於兩個完全陌生的人,判斷隻能是理性的,其實,也就是最不理性的。所以,通過相親而結婚的人,少之又少。
盛夏覺得自己真是個失敗的推銷員,既沒有把自己推銷出去找到工作,也沒有找到對象。看著媽媽日漸花白的頭發和日漸多病的身體,盛夏的心裏如百爪撓心,別提有多煩躁了。
媽媽讓盛夏去算命。兩人趁周末去金元寺燒香拜佛,求了簽,是個中簽,簽文說:一則以喜一則以懼。此塵世之事,無以兩全其美者。甚至有人曰:世人之事耶,十之八九不如意。如此反複不以世景下。吾人該以如何麵對。啻好麵對現實。就事情分析,研判,取舍之。不宜奢求之,但亦不必為小挫而氣餒。找個老和尚給解簽,老和尚話不多,隻說:“此簽目前福緣不足,有得必有失,反複循環。宜多種福田。問緣分,憂喜參半。問婚姻,先否後泰。”再問,“何時能結婚?”老和尚說:“天機不可泄漏,阿彌陀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