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聖女家族(1 / 1)

五聖女家族

盛夏的媽媽蔓是臨海市人,那一輩人正趕上浩浩蕩蕩的上山下鄉運動,十七歲便離開家來到曲阜市下屬的大葫蘆套村。在舉目無親的地方終日辛苦勞作,無論從體力上還是精神上,都備受煎熬。像所有知青的夢想一樣,蔓一心期盼著能回城。可她又不是那種為了回城就出賣自己靈魂的人,一個招工指標就象唐僧肉,能引各路神仙大顯神通。蔓一個弱女子,有這個心,卻沒這個力。想來想去,隻有通過婚姻能改變自己的命運。回城遙遙無期,年齡卻是一年一年大了。那個年代都是介紹結婚的,見周圍的人一個個步入婚姻,蔓不免也有些著急起來,可她又實在是不甘心在此終老一生。見了好幾個,不是說這裏不好就是那裏不妙,反正不對她的心思。當時蔓大齡未婚,不免也成為眾人茶餘飯後的談資。蔓的心理壓力也越來越大,但蔓咬定青山不放鬆,任爾東南西北風。後來終於有人在楊柳鎮給介紹了一個,是鎮長的親戚,答應在鎮上給蔓找個工作。既然回不了城,退而求其次,隻要能離開農村就行,蔓就答應了。經過戀愛,蔓覺得這個男人從哪方麵來說都配不上自己,但還算老實本分,是個正兒八經過日子的人。當時法律規定女十八歲就可以結婚,可蔓結婚時都已經二十八了,是那個年代標準的聖女。生了盛夏後,沒幾年,知青就開始大批回城,像蔓這樣已婚的不符合回城的政策,隻能呆在楊柳鎮。蔓這個後悔,腸子都悔青了,越看自己的男人越不順眼。本來就是功利婚姻,婚姻基礎不牢固,就此埋下婚姻破裂的種子。男人出軌了,露出的蛛絲馬跡,使本來就有疑心病的蔓更疑神疑鬼,一點小事就小題大作,爆發一場戰爭,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盛夏的童年就是在吵架聲中度過的。吵到無可再吵的地步,是長年的冷戰。兩人誰也不跟誰說話,誰也不理誰。十年後,兩人終於離婚。離婚大戰也給盛夏的心裏造成了陰影,她一度不相信男人,不相信婚姻。這世上成眷屬的都不是有情人,這世上的婚姻也大多是維持會,問世間,情為何物?

盛夏的姥姥婉是官宦人家的小姐,自幼被父母視為掌上明珠。自十五歲及笄之年,因嫻靜淑德,知書達理,加之琴棋書畫無所不精,賢名遠揚,好女百家求,上門前來提親的絡繹不絕。可父母總是不舍得,覺得她還小,不放心,想再留她幾年。也想從候選人中優中選優,挑一個最好的,方不辱沒他們的寶貝女兒。豈料天有不測風雲,人有旦夕禍福。婉十八歲的時候,為官的父親突然因病去世,天塌了,家道就此中落。母親在中年喪夫的悲痛中走不出來,接受不了從山尖到穀底的這樣一個事實,更接受不了來給婉提親的對象一瀉千裏,潰不成軍。婉的婚事便一拖再拖。母親一個婦道人家,世事學問皆不洞明,雖有親戚幫襯,底子也算厚重,終究是坐吃山空,日子越過越艱難,提親的人也越來越少。婉從小念的私塾,以三從四德規範自己的言行,喜怒哀樂全不形於色,不敢心生埋怨。也成了那個年代的聖女。直到二十五歲那年,有媒人給說了個木匠,八字很合,婉的大哥是一介秀才,覺得手藝人無論在哪個朝代總歸能養活自己和家人吧?書讀多了也沒啥用,百無一用是書生。便自己做了主,沒征求母親和婉的意見。臨到成親,婉才見到了自己的男人,是個很英俊的男人。木匠一掀蓋頭,看見婉長相平常,失望得一轉身,跑了,喝了一晚上的悶酒。婉的新婚之夜就是在眼淚和孤獨中度過的。一個大家閨秀嫁給了一個手藝人,門不當戶不對,從一開始就埋下了悲劇的種子。婉和丈夫磕磕絆絆過了幾年,丈夫突然離家出走,傳說跟一個女人走了,留下婉和兩個孩子,孤兒寡母的。從此活不見人,死不見屍。

盛夏不得不這麼想,難道聖女也是遺傳的?這麼想的時候,盛夏已經二十八了,仍然單身。李夏川就像人間蒸發了一樣,杳無音訊。盛夏不願意去想他,過去了就是過去了,生活還要繼續。媽媽不顧盛夏的反對,曾偷偷到李夏川的單位找過他,單位的人說他辭職了。去哪了,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