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嗬,歸老,就你最急了。”看著一桌子的老頭,大多帶著期待的目光。如果這個時候,自己還在藏拙,就顯得傲氣了。穿越人士最大的金手指便是寫詩,麵對這群崇尚詩詞文化的古人,和他們相處融洽談笑鴻儒,甚至融入他們的圈子中,大多隻有詩詞,能夠打動他們了。於此,陳厚顏笑了笑,道:“倒是可以念的。”
他喃喃笑著,完全不像是一個年輕書生和一群七旬老頭坐在一起有年齡代溝。反倒像是三五好友,如東晉王右軍與友與會稽蘭亭中流觴曲水笑談詩詞。期間,很自然地,一首李商隱的《無題》從他嘴裏念出來。
相見時難別亦難,東風無力百花殘。
春蠶到死絲方盡,蠟炬成灰淚始幹。
曉鏡但愁雲鬢改,夜吟應覺月光寒。
蓬山此去無多路,青鳥殷勤為探看。
李商隱的詩詞,雖然以情愛入題,但大多都是暗含著仕途上的感慨。能坐在這張席桌上的老頭,哪一個不是經曆過宦海沉浮,有過失意、迷茫、悶苦,甚至提心吊膽,被政客打壓,鬱鬱不得誌的某段時光。雖說他們如今大多受聖恩眷顧致仕歸鄉,甚至看著許多敵人死在自己前麵,但無論如何,曾經有過困苦的那段經曆埋在心中,有時候隻需要一點點催化,就能發芽生根,回憶那段難忘的歲月。
“聽八百一詩,感觸頗多。五陵年少,佳人相伴,盛衰難料,世事無常啊。”
最先感慨的是秦老,這老頭,應該是這桌上所有人中,經曆宦海沉浮最具代表的一人。其他幾個老頭,也是若有所思,放佛被剛才那首“無題”,載回幾十年前,感慨、歎息無奈地笑著,最後隻得飲酒掩飾那段追憶。
“小小年紀,就能寫出如此晦澀的詩,不像是八百該有的性情,太沉重了。”怎麼看都覺得,能寫出如此晦澀詩的人,應該是一位奮鬥在仕途中不得誌的中年官員,和陳厚顏的身份年齡懸殊太大了。注重致知格物的洛學大儒陳顥最先發現端倪,覺得不可思議,隨意說了句,他到不是懷疑陳厚顏剛才念的詩詞是花錢買來的,但小小年紀,就能感悟某些人一輩子才能體會的東西,有些讓人吃驚了。
“嗬,陳老果然頗具慧眼,看出來這些詩詞,並非出自在下。”陳厚顏笑了笑,很灑脫道:“剛才的這些詩詞,都不是我寫的,以前在江上,聽一打漁翁念過,記憶頗深,就背下來了。”
既然早前有過類似的一推四五六,今天念的這些詩詞,不妨再次推給那位江上無名打漁翁。這樣也好,省的以後因此沾惹不必要的麻煩。隻是,秦老、徐老那兒,自是懷疑陳厚顏所說的打漁翁,是不是這小子胡編的,畢竟每次這小子有詩詞念出來,都推給那江上打漁翁,倒不好判斷這小子是否胸有筆墨。
陳厚顏心裏如此想著,那麵的明道公卻徹底對這年輕後生青睞了。如今的讀書人,若是能買到那種流傳頗廣的詩詞,大多都將之據為己有以博取名聲。這樣的人,其實最讓人看不起。剛才明道公僅僅隨意一問,陳厚顏自然而然坦誠公布,這句話就將他君子的性格體現的淋漓盡致,大有不飲盜泉水的清高做派。
這時代,真正的讀書人,不是怕你不知道,而是怕你裝!像陳厚顏這樣坦誠的人,實在是少見啊!
“君子不立危牆,君子不飲盜泉,君子不受嗟來之食。對就是對,錯就是錯,自己的東西,一輩子都是自己的,旁人的,拿來暫時充當門麵,終究經不起考校!”
明道公陳顥對陳厚顏坦白的態度大加讚賞。很欣賞他剛才坦誠的做派。洛學一派,要求的就是實事求是,認真探求真理,先致知而後格物。而陳厚顏的性格,和洛學一派的學風很相近,若非他早已是秦公的學生,明道公還想搶過來當弟子呢。
“明道公高讚了。”謙虛一笑,陳厚顏繼續道:“還有首《烏衣巷》也一並念了吧,省的歸老天天念叨。”
他隨口而言,這一句逗得眾老開懷。陳厚顏那兒,隻能賠笑念道:“朱雀橋邊野草花,烏衣巷口夕陽斜。舊時王謝堂前燕,飛入尋常百姓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