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一曲臨江仙說盡古今多少事(2 / 3)

“嚇沒嚇著,隻是長見識了,這世道,也不見得清明。”

“不清明,就要治,這不是我輩讀書人的宏願。”

陳厚顏覺得自己沒那麼偉大,什麼治國平天下,說白了,和他毫不相幹。而且秦老頭被刺殺一事,讓他更清楚自己以後要做的事,恐怕比秦老頭的處境還要糟糕。雖然自己身邊,有個像灰衣人秦六一樣的高手寧惜淚,但自己怎麼也得準備後手以防萬一。

喝了兩杯酒,心中有話就直說了。 “也不怕夫子瞧不起我。那種為天地立心,為萬民請命,為萬世開太平的宏願,沒有得到好處,我是不會做的。我之為國,國不待我,我之為民,民不待我,我之為社稷,而天下不待我,忠君如屈原,鞠躬如諸葛,不如我獨極樂。”

陳厚顏承認他自己是個唯物主義的家夥,那種聖賢做的事,他斷然不會去做,就算做了,也是需要報酬的。

人活在世,每個人的追求不同,而陳厚顏是屬於那種,付出就要有回報的自私家夥。

秦夫子楞了楞,眼前的年輕人,不但言語頗為直爽,就連說話也不遮遮掩掩,心中所想嘴上就說出來了,雖然他不喜歡年輕人沒有為國效力的宏願,反而是一切以利益出發唯利是圖,但別人的思想,他也不便幹涉,朋友相交,隻是交心,立場和理想,都是其他。

“老夫閱人無數,小友此番語言,雖說由心,但也沒有幾個讀書人能夠真正說出來。老夫甚是佩服小友的勇氣。”

“夫子沒趕走我,已經是幸事了。”古人還是有開明的,像秦夫子這種人,並不是老學究,聽了陳厚顏那番可謂不忠君愛國的話,沒將他劈頭蓋臉罵一頓,已算幸運。

喝著酒,剛才的事兒很快就忘記了。兩人愉快聊著,天南地北,奇聞怪談,都有涉獵。秦夫子的確是個大儒,說話方麵,並不是古板,反之卻是深諳哲理,孔孟學說,並不是開口閉口聖人雲者之類,這老頭才不是那種老學究,說出話來頗為歡暢,不管是瑣碎小事,還是社稷民生,他說的那一套,平實無奇,但包含著古代人對儒家思想的理解,然後活學活用。

談話中,陳厚顏才知道,秦夫子真名叫秦之問,似乎以前還是個官,現在人老了,辭官歸故裏,就在金陵老家安度晚年,又蒙朝廷體恤,秦老頭在學識方麵也稱得上大儒,就讓他在應天書院當個掛名夫子,偶爾過去授授課,算是打發老人的時間,他家裏倒沒有多少人,老伴前幾年去世了,唯一的兒子也在外地當官,陪他的家奴秦六也是個不說話的人。他的生活就徹底無趣了,所以常在秦淮河邊下棋,他下棋一般沒有固定的棋友,販夫走卒也好、閑暇老人也罷,有時也有才子書生,或者名流俠客,總之,這老頭下棋的同時,也認識了不少的人,據說在秦淮河邊還頗有名氣。今天來此擺著棋盤,溫著美酒,帶上美食,也是在等一位從京城來的友人相約下棋,不巧那友人至今未來。

然後稍微提到,今天刺殺之事,應該是以前官場上得罪了一些人,想讓他後半輩子都過不安寧。

好在,秦老頭比較開朗,笑聲從他那兒傳來,幾杯酒下肚,臉上已經有醉意。

“人生易老,年輕的時候,為了功名利祿,忙碌奔波,或許錯過了紅顏,或許冷落了家人,但年老了,就諸多留念。小友可要好好珍惜啊,不要錯過了人或事,以後找不回來。”

老年人的談話,總是充滿了春秋故事。陳厚顏附和著笑笑:“我這個人沒有大誌,一般都是現在不後悔了自己,才想著以後。人生如白駒過隙,倘不及|時行|樂,則老大徒傷悲也。”

“小友這話在理。”秦之問又說了一句,酒倒是喝了不少。

“先生還是少喝點酒,老年人,貪杯對身體不好,尤其是腰腿和肩胛幾處,容易酒後痛風!”在陳厚顏看來,秦之問就是個孤寡老人了,陳厚顏隻當是朋友間好心的提醒。

“倒是應該少喝,幾前年我大兒子回來,就是看我飲酒過度,直接把家裏的酒壇給摔了,結果被老夫一頓打,趕他走了。後來,我那兒子,又一次回來,竟然給老夫帶來一個二八芳華的女子,非讓老夫納作妾室,老夫也知道,我那兒子見老夫一個人孤獨,所以才有此昏招,老夫倒也沒怒,收了那女子作幹女兒,再讓人將那女子送回老家,置辦了嫁妝,嫁給了當地一個教書的先生,人品還行,雖說沒有大出息,也不至於餓死。據說小兩口恩愛和諧,去年生了個小子,改名姓秦呢,今年估計就會過來看老夫,到時候再請你到府上。”這些都是家常,秦之問不覺得丟人的,說的時候臉上甚至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