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人淚(2)(1 / 3)

……

獻帝前元二十九年,大律獻帝駕崩於安慶宮,德妃宇文氏隨同殉葬,追為端孝德淑皇後……

皇太子肖嚴煜登基,史稱大律煜皇,九殿下肖嚴白被封為平南王。

新皇登基不滿一年,宮裏悄悄多了一名昭儀。從後宮的眾說紛紜中,隱隱的透出這位昭儀娘娘出身並不高貴,但是卻能夠得到皇帝的獨寵。

“嫂嫂……”平南王英招進宮與皇帝商討西澤地區軍務,卻在進入太和殿之前遇到了自己的嫂嫂,當今皇上最最寵愛的女人。

“不要這麼叫我……”夕昭儀低著頭,似乎有些哽咽。

“長幼有序……既然您做了我哥哥的妻子,那麼,便是我的嫂嫂……”雖然話語極盡疏遠,可是平南王心中似乎壓抑著許多情感,千言萬語堆積在一起,他卻無法說出。

“我……”

“嫂嫂,皇兄召臣前來商討軍國大事,臣弟就不多作停留了。”平南王看著眼前這位衣著華麗的女人,心中似乎透露著不舍之情。

“你,還能再叫我小顏麼……”衣著華麗的女人抬起了頭,太陽的光芒照射在她的麵龐上,使她的麵容分外美麗。原來,這位得到大律煜皇獨寵的女人,正是那茂城的花魁,讓無數公子哥兒們一擲千金的葉琳琅。這陰差陽錯間,她從一名出身卑微的歌伎一躍枝頭,成為宮中的昭儀娘娘。然而,她卻與自己的所愛,擦肩而過……

“我……”可能蘇夕顏再要求一遍,肖嚴白真的會不顧禮法,擁抱自己所愛的人,然而,他沒有,不是他不想,而是老天,似乎真的不給他這個機會。

正在兩人尷尬的時分,煜皇身邊的宦官來了:“啊呀,平南王,您怎麼還在這裏啊?真是愁煞咱家了!西澤動亂,陛下正在發火呢!請您速速隨著咱家去吧。”

“有勞公公了,本王這就去。”說完,平南王壓抑了自己的情緒,甩了甩披風,大步離開。

或許他沒有發現,在他轉身的時候,夕昭儀的眼淚,也悄悄落下,融入泥土……就在此時,假山後麵的一雙眼睛,正注視著這件事情的一切。末了,竟露出一道意味深長的笑容。目送走了夕昭儀和她的婢女們以後,此人在不被人察覺的情況下,竟然抄近道悄悄來到了坤寧宮。

坤寧宮,那便是皇後居住的地方。

後宮深處,果然不是什麼安寧之所,處處布滿眼線,處處需要堤防。

“好,本宮正愁得抓捕主夕昭儀的把柄,看樣子,她和平南王的關係很曖昧啊!哈哈……紅袖,你這次做得很好,替你的主子領賞吧……”

“謝娘娘……”紅袖跪下謝恩,卻聽見了裏麵皇後傲慢的諷刺。

“妓女就是妓女,本宮就說麼,陛下怎麼能把那樣的女人封為昭儀?看見了吧,狐狸尾巴露出來了,連平南王也不放過。哈,簡直可笑!她想把本宮放在什麼地方?把容德淑貞四妃放在什麼地方?哼,本宮定要整治整治這個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夕昭儀。”

“娘娘您英明,那夕昭儀不自量力,怎麼敢同皇後娘娘爭寵?”身邊的貼身宮女恭維著,皇後高傲的笑著。

紅袖突然變了臉色,自己這樣卑躬屈膝的為皇後辦事,不過是希望她能對自己的主子好一點,難道,皇後娘娘又要對新來的昭儀娘娘下手……紅袖啊紅袖,你保住了自己的主子,卻害了另一個人……

諸繡宮外,紅袖焦急地在門口等待召見。

“紅袖姑姑,夕昭儀請你進去。”夕昭義的貼身婢女上前,指引紅袖進入諸繡宮。

“奴婢見過昭儀娘娘。”紅袖上前一個欠身,謙卑的行禮。

夕昭儀放下手中的刺繡:“起來吧,你是哪裏的宮人,我怎麼沒有見過你?”

“奴婢是梁美人身邊的婢子。”

“梁美人?嗯,可能我來到宮中時間尚短,從來沒有聽說過有一位梁美人。”夕昭儀笑了笑,上前把紅袖扶起:“起來說話吧。你找我,有什麼事情呢?”

“梁美人身患重病,早早的被陛下冷落了。”紅袖說起來昔日的主子,心中似有悲傷。

“噢……是這樣……”

“奴婢來……是向娘娘您請罪。”說罷,紅袖又是長跪不起。

“請罪?你何罪之有呢?”夕昭儀不以為然,溫和的笑著,端起手中的茶杯。

紅袖環顧左右,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

“你們都下去休息吧……”夕昭儀揮手,遣走了身邊的宮人。

“是……”宮人們一個欠身,準備離去。夕昭儀就是這樣,比任何一位娘娘都溫和可親。

等到身邊的宮女都被打發走,紅袖再也忍不住:“昭儀娘娘,請您務必小心,皇後娘娘意欲加害於您……”

啪,夕昭儀手中的杯子跌落在地。她慌忙收起自己驚慌失措的表情:“我為什麼相信你?”

紅袖低頭:“若娘娘不嫌棄,請您隨我一起去看看梁美人吧……”

不知道怎麼,夕昭儀竟然相信眼前這個素不相識的大宮女,甚至,她叫什麼,她都不知道。眼前這位女子,身著鮮豔的緋色衣裳,麵容卻清麗脫俗,舉止大方。

“你叫什麼名字?”終於忍不住好奇,夕昭儀上前詢問她。

“紅袖。”

“紅袖?”

“是的,我以前是……是梁美人身邊最信任的婢女。”

梁美人的處所,極其簡陋,似乎是失寵的宮人都會居住的地方。從兩千年前,始皇統一整個大律以前,每個王國,都會有這麼一個地方。那裏,被統稱為“冷宮”。

長門宮。

三個大字蕭條的掛在門的最頂端。入秋了,一陣風兒刮過,就會有幾片葉子被不情願的隨著風飄蕩,最終,還是落到了地上。更是給長門宮披上了一絲淒涼孤寂的氣息。

門吱呀的被推開,紅袖帶領夕昭儀進入長門宮內。

一切的設施都是那麼的陳舊,桌椅板凳似乎有一層薄薄的灰塵在上麵,窗戶也是破的,風就順著殘破的窗戶紙進入屋子裏。

“娘娘……美人娘娘……紅袖來看您了……”屋裏沒有任何聲音,寂靜得有些不自然。

“哇……”一個人影突然跳了出來:“紅袖,我們放風箏……”那人披頭散發,笑得有些癡傻:“大風起兮,雲飛揚……”

“好,娘娘,紅袖等會就去陪您。”紅袖有些不忍,卻強打著歡笑,裝作很快樂的樣子,可是夕昭儀看見她的眼圈紅紅的,似乎彌漫著水霧。

“好,好……你們都不陪我玩,隻有紅袖陪我玩……”說著,那位被稱作梁美人的女子蹦跳著,離開了屋子,拿著殘破不堪的風箏,跑進院子。

“怎麼會這樣……”夕昭儀看著瘋癲的梁美人,有些不解。

“半年多以前,她是後宮裏最最風華絕代的美人,是陛下最最寵愛的女子。”

“啊……”夕昭儀不敢相信,這位衣著肮髒,披頭散發的女子,以前竟是集萬千寵愛於一身的美人娘娘。

“陛下風流,在做太子的時候光是良娣就已經超出規定的名額。所以麼,這女人多了,必定要爭風吃醋。所以,當時的太子妃,也就是現在的皇後娘娘,當然是很生氣。當是梁美人仗著有陛下寵著,自然不害怕她,直到有一天,梁美人發了瘋,把淑妃娘娘給咬了……”

“怎麼可能,這人不可能突然瘋掉。”

“沒有錯……”紅袖仰著頭,似乎在控製著自己的情緒。“於是我就為皇後做事,為的就是查清楚這件事是怎麼回事。”

“那麼你……查清楚了麼?”

紅袖慘淡的笑著:“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為。皇後娘娘其實這個人沒有什麼頭腦,隻不過是依仗自己的權勢罷了。”

“你是說……梁美人的發瘋,是皇後所致?”

紅袖點點頭。

“不可能……娘娘貴為一國之母,她沒有理由啊!”

“為太子。”紅袖低下頭:“當是梁美人已經懷有身孕了。”

“啊……”

紅袖從以上的口袋中翻出一枚赤色的藥丸:“這就是皇後娘娘給梁美人的‘補藥’。裏麵有最高純度的藍罌粟,而服用過量的藍罌粟,終會有一日,人的大腦就瘋掉了。”自從進宮以後,見到平南王的日子就很少了。皇帝幾乎每日下朝都會來到諸繡宮小坐,然而,僅僅是小坐而已。能夠寵冠後宮長達一年之久,可能正是因為對於皇上這種若即若離的關係吧。曾經風流的皇帝不知道是到了而立之年的成熟,還是真正真心喜愛這名曾經作為“妹妹”的女子,竟然縱容她長達一年之久。在這一年之中,皇帝也並不是沒有寵幸其他妃嬪,隻不過,長的不過半年,短的更是不到一月,便已失寵。

夜,已經深了,自皇上登基,西澤地區的動亂就沒有間斷,皇上因為這是分外頭疼,於是特招平南王進宮商討軍國大事,雖然煜皇自己不願意承認,但是他心裏也明白,畢竟,自己的文韜武略,遠遠不及這為自己的九皇弟。不隻在什麼時候,自己竟然悄悄的開始堤防他了。

九王爺嚴白坐在長亭裏,抬頭看著天空中的月亮。今晚的夜色並不皎潔,月亮朦朦朧朧的,似乎是被一層霧氣所彌漫。他不知為什麼,悄悄歎了口氣,摸出懷中玉笛,放在唇邊,竟然不知道出什麼樂曲。

“就吹《西洲曲》吧。”

平南王回頭,看見夕昭儀不知道什麼時候,悄然來到他的身後。“嫂嫂……”

“不要那麼叫我!”夕昭儀突然變得很激動:“不要把這麼醜惡的稱呼加在我的頭上。”

平南王輕輕笑了笑,眼中泛起一絲苦楚:“我去花滿樓找你,可是老鴇子說你已經被一位公子帶走了。於是你就這樣,失蹤了半年多,直到,直到我知道了皇兄的後宮中,多了一位夕昭儀……”

“我被騙了……”夕昭儀無奈的開口,回憶起那不久以前的事情:“當時我以為是你。後來,不知怎的,我睡了過去,等我醒來的時候,已經是在宮中。很多婢女上前,稱呼我昭儀娘娘,我當時懵了,直到……直到子煜哥哥進來。嗬,原來他就是當今聖上。於是,沒有征求我同意,也不管我願意與否,我成了寵冠後宮的昭儀娘娘。”

平南王低下頭,撫摸著手中溫潤的玉笛:“是啊,就是連我,都嚇一跳。皇兄生性風流,竟然對你情有獨鍾。”

“我一介弱女子,有什麼辦法呢……誰讓你們,都是皇家。若是一般人家,我肯定寧死不從。”

“可惜,他是皇帝。”

夕照一抬起頭來,看著天空中朦朧的月亮:“是啊,他是皇帝。”夕昭儀無奈的說:“可惜,一切都晚了……”

“顏……你,還愛我麼?”平南王撫摸著玉笛,聲音幾乎夢囈。

“愛,刻骨銘心的愛。”

“那麼,就不晚。一切,才剛剛開始……”說罷,平南王一甩披風,大步離開。

夕昭儀似乎被定住了腳,半步不願意挪動。

平南王落下了他剛才撫摸的玉笛,夕昭儀上前拾起了它。上麵還殘存著平南王手上的溫度,夕昭儀把它靠近臉頰,試探著感受著溫和的溫度。一滴眼淚輕輕地落在玉笛上,夕昭儀用手指將它拈起,放在唇邊,好苦……

等到夕昭儀回到諸繡宮,發現煜皇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來了。

已經而立之年的煜皇,有一種說不出的風神俊秀的氣質,此時,竟正坐在夕昭儀的梳妝台前,看著夕昭儀閑暇時間寫的小詞。

相思淚,化愁腸,百轉千回。三生石前歎情緣,無悔為君憔悴。心思若萬千,看朱成碧,不悔。獨歸倚欄看斜陽,幾欲醉。

“陛下,您什麼時候來臣妾這裏了……”夕昭儀有些緊張,卻又要裝作溫柔順從的樣子。

“近日國事比較多,朕心裏煩躁,無法入眠,就出來散步,誰知道,走著走著,就到了昭儀這裏。”煜皇搖了搖手中的小詞:“是昭儀寫的?”

“是……”夕昭儀此時手中已經有涔涔的汗滲出,她悄悄的抓緊了羅裙。

“昭儀不快樂?”

“不,沒有……”夕昭儀低著頭,不敢看煜皇。這詞,本是她寫給她摯愛的人——平南王的,隻是,自從作了昭儀娘娘,自己和他見麵的日子就少了,出於婦道以及女子的矜持,更是不敢講他轉交給平南王。若不是今夜在禦花園碰到,平南王定是還在誤會她吧。

“哈,是寫給朕的吧……”煜皇笑著上前一把樓住夕昭儀,讓她很不自在:“朕若不是今日在昭儀的梳妝台上發現這小詞,還不知道昭儀心中的感情呢。”

“是……”夕昭儀心中暗鬆了一口氣:“是寫給陛下的……陛下都兩天沒有來諸繡宮了呢。”

“哈,朕,這不是來了麼……”說罷,煜皇一把抱起夕昭儀。

“皇上,請放臣妾下來……”夕昭儀慌忙掙紮。

“好了,朕已經夠縱容你了,你就放下你的矜持吧……”說著,煜皇抱著夕昭儀,大步走向床榻。

夕昭儀已經放棄了抵抗,她知道,這一天遲早會到來。她不再反抗,認由煜皇撕扯著她的衣裳。滾燙的熱吻如同雨點一般打落在她的麵龐,皇上,是喝酒了啊……皇上,您可知道,我愛的並不是你……您可知道,自從我做了昭儀,就不快樂了……您可知道,自從進宮以後,就再也沒有聽您說過“小顏”這兩個字了……

小顏死了……因為它成了夕昭儀,所以那以前的蘇夕顏就必須死。

子煜哥哥成了肖嚴煜,當今的皇帝;子墨哥哥成了肖嚴白,當今的平南王……小顏,成為昭儀了……

子煜哥哥,你知道麼?當初你把我從花滿樓贖出來的時候,我是感激你的,如果沒有子墨,大概,我已經被你征服了……不過,那是感激,感激代替不了愛……我愛的,始終是子墨……可是,你卻愛上了我……你已經有很多夫人了,可是你還是愛上了我……於是,於是我在陰錯陽差之間,成了你的昭儀……

想著想著,夕昭儀流下了眼淚……

然而,煜皇此時沉寂在曖昧的欲望之中,根本沒有注意到夕昭儀的眼淚……

次日清晨,夕昭儀醒來的時候,煜皇已經走了。

昨夜煜皇低沉的喘息猶在耳際,夕昭義捂住耳朵,痛苦的搖頭。潔白的肌膚上有幾處醒目的吻痕,下半身疼得出奇,夕昭儀無助的擁住被子,傷心的哭泣。

後來哭得累了,再也擠不出任何淚水……“為什麼要哭呢……”夕昭儀就這樣木木的躺在床上,看著天花板,腦子一片空白。

就這樣,不知道過了多久,門開了,一身緋色越入門內。

“紅袖參見煜妃娘娘……”

夕昭儀沒有出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