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明起來,開門看到院裏是一片雪白,樹上都掛了雪,地上也是厚厚的一層。外邊一陣冷氣吹來,不僅使我打了個寒顫,立即又關上了屋門,來到裏間的爹娘床前:
“下需了!外邊到處都是雪。”
“咋?下雪了?還能上學嗎?”爹在被窩裏叫著。
“怎麼下雪了?昨夜睡的時候天還好著哩,不知夜裏下了雪。沒聽到學校打鈴,是不是今天下雪了不上學?”娘也披衣坐起來。
“咋能不上學!老師說了,不論是刮風或下雨都得上學。何況是下雪,根本不礙走路。學校肯定打鈴了,可能是我們都睡著了,沒聽見。這都是俺張老師安排的,不讓學生曠課。別說曠課,上課去晚了還得罰站呢!”
我向當家人宣講著做學生的規矩。他(她)都沒進過學校的門,當然不懂學校的規矩。我雖說才上兩個月的學,上學的規矩自認比他們懂。
我整理著上學的全部家夥什,那時上學用的書也就兩本,一本叫‘國語’(多少年後改叫‘語文’),另一本叫‘算術’(多少年後也改叫‘數學’)。由於我上學去的晚,這兩本書我都沒領到。無奈隻好讓卯哥為我抄寫‘國語’書,也就是那麼幾頁紙,娘再用針線給我縫成一個小本子,就當是‘國語’書了。‘算術’書我也沒有,卯哥說那玩意兒不好抄,都是一些洋碼號。卯哥說用不著要書了,跟著老師在課堂上學就行了。後來我才知道,卯哥是上私塾的,文字水平好是真的,而數學水平就說不上了。很可能他連那十個洋字碼也認不全,更別提那些加減乘除號了。
那時學生的作業就是寫字,並且都是毛筆字。因為那時還沒有鉛筆,鋼筆就更難聽到了。毛筆字當然還要分大楷字和小楷字,毛筆自然就要有大楷筆和小楷筆之別了。接著來就是硯台和墨塊,這就叫文房四寶,那才真是當學生的必備之物呢!
我把我的文房四寶用一塊舊布包裹著就出了門。當時當然也無書包的概念,大家都是用一塊布包裹住自己的文房四寶,有的挾在腋下,有的幹脆就用手拎著。
天上還飄著雪花,北風還在刮著。地上的積雪被踩得吱吱作響,不敢走得太快,怕滑倒。我把棉帽拉得更低些,使其能掩住耳朵。看到前邊不遠處也有一人在踏雪行走,看走勢像東頭的楊學文,於是就喊一聲。看到那人果然就應聲停了下來,侍他轉過身來,看到果然是同班的楊學文。我緊走幾步趕到他麵前,於是踏著雪一真往前走。
“你聽到學校打鈴了嗎?”我們並排走著,我問我的同班。
“我家離學校遠,一般聽不到,隻有順風時才能聽到。你家近,肯定能聽到。”同班同學如是說。
“我家本來能聽到的,不知怎麼今天都沒聽到。爹硬說今天學校沒打鈴,說下雪了不上學了呢!”我也如是說。
我們倆就這麼走著,說著,玩著腳下的雪。待走到打麥場,南頭的淩發玉披著一個布單趕上了我們:
“今清早沒打鈴,你聽到打鈴了嗎?”
“咋問我們?你離學校最近,打沒打鈴你不知道?”我倆反而問他。
這時又趕過來幾個其他班的同學,他們都是離學校最近的,說起今早打鈴的事,一口同聲都說,沒聽到。最後不知是誰說:
“肯定是那個樣牛叔睡過了頭,忘了打鈴!”
就這樣我們說笑著,踏玩著腳下的積雪,不斷地加入新的人群,吵嚷著走向學校門前。剛走到地主二瓜的門前,我就看到有幾個人站在學校門前東籃球場北邊雪地裏,在那指指劃劃。按理說這些人不應該大雪天站在雪地裏挨凍,他們應躲到學校裏取暖才是。不是有什麼東西吸引住了他們,在那挨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