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談國家的真正強大(1 / 3)

(1612年作 1625年增訂)

雅典人地米斯托克利的話由於過多地把功勞歸於自己,所以顯得居功自傲,但如果全部用到別人身上,那就是一種嚴肅睿智的評論了。在一次宴會上,人們要他彈琴,他說:“我不會鼓瑟弄琴,但我能把一座小鎮變成一座大城。”這番話(用一句比喻略加引申)可以表現處理國務的人的兩種不同才能。如果對謀士權臣進行一番真正的考察,倒是可以發現有(盡管很少)能變小國為大邦而不會鼓瑟弄琴的。但另一方麵,人們也會發現善於鼓瑟弄琴卻遠遠不能把小國變為大邦者大有人在,而這些人卻另有所長 —— 能把一個偉大強盛的國家變得衰敗凋零。的確,許多謀士、權臣用來贏得主子寵信和百姓敬重的下作伎倆充其量隻是個鼓瑟弄琴的名堂。因為這種東西僅討得人一時的歡心,自己也出了風頭,但對他所效力的國家的繁榮與進步卻貢獻甚微。毫無疑問,也有些謀士權臣可以說是很能幹的、“稱職的”,有理事能力,不至於把事情辦到盲人瞎馬的境地,但他們絕無強國富民、振興國運的本領。不過,且不管這些人是什麼樣的辦事人,讓我們談談事情本身,也就是國家的真正強大和達到強大的手段。這是一個要英明君主們經常掂量的問題,其目的是不要自不量力而落得個螳臂當車的下場,也不要妄自菲薄而屈尊聽從草雞之言。

國家疆土的大小是可以測量的,財政收入的多少是可以計算的,人口可以由戶籍冊來顯示,城鎮的數目和大小可以由地圖標明。然而在國家事務中沒有比正確估計國家的力量更容易出錯的了。天國沒有被比作任何大的果仁或堅果,而是被比作一粒芥子,因為它是最小的一種種子,但卻有迅速生長蔓延的特點及活力。同理,有些國家幅員遼闊,卻不能擴張稱霸;有些國家隻是個彈丸之地,卻有成為強大帝國的基礎。

城郭、武庫、駿馬、戰車、大象、重炮,如果民眾沒有英勇尚武的精神,凡此種種,隻不過是披著獅皮的綿羊。不僅如此,如果民眾膽小如鼠,軍隊數量再大也無濟於事。因此正如維吉爾所言:“狼從不在乎羊有多少。”阿爾貝拉平原上的波斯軍隊好像一片茫茫人海,使亞曆山大軍中的將領大驚失色,他們便來到亞曆山大麵前,要求他下令夜間偷襲,可是得到的回答是,“他不願意竊取勝利”。於是便輕而易舉地打敗了敵人。亞美尼亞王提格拉尼斯統兵四十萬,在一座小山上紮營,他發現羅馬軍隊不超過一萬四千人,在向他逼近,他感到好笑,說道:“那些人若當使節人數太多,若來作戰人數則太少。”沒等太陽落山,他發現這支軍隊已大開殺戒,對他窮追猛打了。兵不在多而在勇的例子不勝枚舉,因為人們可以斷言,一個國家若要強大,主要的一點就是要有一批英勇善戰的人。有句皮相之談說,金錢是戰爭的筋肉,如果萎靡陰柔的民眾雙臂的筋肉軟弱無力,那種說法就不能成立了。克羅伊斯向梭倫炫耀他的金子時,梭倫說得好:“陛下,如果再來一個人,他是個比陛下更強的鐵漢,那麼他就成了這些金子的主人了。”所以,每個君王,每個國家,除非他們軍隊的戰士個個優秀驍勇,否則一定要清醒地估計自己的力量。另一方麵,如果有些君王具有充滿尚武精神的臣民,他們也應該清楚自己的力量,除非這些臣民在別的方麵還有缺陷。至於雇傭軍(這是民眾柔弱的情況下的補救措施),一切先例都已證明,哪個國家哪個君王若要依賴他們,他一時有可能展翅雄飛,但很快就會折翼雌伏。

猶大和以薩迦的福分是永遠不會相合的,所以同一個民族、同一個國家不會既是幼獅,又是馱驢。一個被苛捐雜稅壓得喘不過氣來的民族永遠不會變得英勇善戰。但是經國家同意征收的捐稅則不會是那麼挫傷人們的勇氣,這倒是真的,低地國家的國稅是有目共睹的。在某種程度上,英國的王室特別津貼也算一個例子。你必須注意,我們現在講的是心力而不是錢財。因此,同樣的捐稅,無論是經過同意的還是強加的,對於錢財來講是一碼事,但對於勇氣的作用就大相徑庭了。因此你就可以得出結論,賦稅過重的民族是成不了霸業的。

奮發圖強的國家必須小心,不可使貴族紳士增長過快,因為這會使普通臣民淪為雇農賤民,胸無鬥誌,實際上隻不過是貴族紳士的一名勞工而已。就像你在幼樹林裏看到的情況一樣,如果你讓幼樹長得過密,你就永遠不會有一層井然有序的林下灌木林,有的隻是一片雜亂無章的灌木叢。同理,在一個國家裏,如果紳士太多,平民就顯得卑賤,而且你會遇到這樣的局麵,一百個人中連一個宜戴頭盔的都找不出來。對於軍隊的中流砥柱步兵來說,尤其是這樣,所以,就出現人口眾多、力量微弱的局麵。我說的這種情況,如果把英法兩國加以比較就最清楚不過了。兩國之中,英國領土較小,人口較少,卻一直是法國的一個勁敵。這是因為英國的中間民眾都能成為優秀的士兵,而法國農民卻辦不到。在這一方麵英王亨利七世的做法(我在他的傳記裏已經詳盡地談到)用意深遠,令人欽佩:他為農莊和養殖戶製定了一個標準。也就是說,讓耕者有其田,使一個臣民生活優裕,不至落到受奴役的境地,而且要由主人扶犁,而不單單是雇工種地。這樣就真的達到了維吉爾所描繪的古代意大利的特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