穰侯言罷,遂拔劍出鞘並緩步走上前去,在他殺意已決的注視下,這把惠文王後等人嚇得瑟瑟發抖,而後惠文王後都還沒有反應過來,穰侯即一劍刺穿了公子壯的胸膛。
“太後謀逆,可曾想過會有今日?”穰侯咬牙切齒得將劍在公子壯的胸膛裏剜了幾下道。
穰侯每剜一下,公子壯都會愈發得痛苦,他咳著血,雙手緊握著穰侯的劍刃,企圖反抗,但卻無濟於事。通過這種方式,穰侯硬是殘忍地讓倔強的惠文王開始後悔了,在驚恐的眼神背後她責怪了自己無數次,但卻沒有一次是責怪穰侯的。
“已矣!”惠文王後瘋了似的推開穰侯並護住公子壯道:“過今在我,殺我可矣,至若吾兒則請宥之!”
不能接受公子壯的死就說明惠文王後根本就沒有想過要為她所挑起的事端負責。殺她?她當然得死,同時由於她的緣故,不止是公子壯,還有很多人都得死,連這個都沒搞明白,就先反了再說,對此穰侯就算想無視之,心情上也難以接受,他故說道:“春喚交友,約與從遊;夏乘檀床,並承檀蔭;秋獵獐麋,燔炙吾愛;冬出時釀,酌以涉雪。這是冉向往的生活,但卻未嚐一日如願,何哉?就是因為這世上像你這樣的人太多了!你們明明愚蠢之至,卻還總是自以為是;明明怯懦之至,卻還總是裝腔作勢;明明弱小之至,卻還總是想著與人刀劍相向。日甚一日,是你們在逼著我殺人呀!請求原諒?承認自己錯了?那高高在上的,我們的那位太後呢?她到哪裏去了?她的威嚴,她的意誌,她的絕對正確都到哪裏去了?還是說這些統統都隻是粉飾,而您也隻不過就是個俗物,隻是名爵利祿讓您看起來光彩照人而已?有反抗才會有更迭,有更迭這個社會才會趨於合理,這個我懂,但在做這些事情之前,謹慎地想一想,這到底是變革,還是說隻是在給社會平添紛擾,這有那麼難嗎?覬覦權力所以不計後果,柄性正直是故不當桀紂,不論為文武。對於後者冉欽佩之至,而對於前者,如太後這樣的人,則就算冉想一赦了之,亦法所不容。太後之所知也,昔惠文王為太子之時,以其觸犯了法律,商君遂劓其師傅,以示一貴賤,共賞罰。惠文王且如是,太後又何怨焉。今者非獨太後,公子壯,朝野但凡謀為篡國者,將一並受戮!”
穰侯言罷本想一劍斬了惠文王後,但就像他所聲明的,向往悠閑生活的他其實並不擅長殺人,僅僅隻是一個公子壯就已經令他氣喘籲籲,激動地連劍都握不住了,在這種情況下穰侯遂隻好將劍交與白起,讓他來給這件事情做個了結。
白起接過劍,隻手起刀落,惠文王後就倒在了血泊中。不像穰侯,他沒有什麼話是要跟惠文王後說的,什麼都沒有,哪怕隻是一句死吧。
直到惠文王後和公子壯斷氣為止,房間裏的五人,也就是白起和四貴,這才注意到原來武王後也在場。她麵色慘白得坐在兩具屍體背後,連逃跑都不敢,正羊入虎口般,以那樣的眼神緊盯著麵前的五人。
秦武王死前,武王後是侍奉在武王身後嬌柔的王後,而秦武王死後,武王後則是侍奉在惠文王後身後楚楚可憐的兒媳,她從來都沒有養成過什麼主見,也從不謀求什麼,即便身陷季君之亂,那也隻是她被牽連了,讓惠文王後拉著她湊了個人數。對此即使左右不加提醒,穰侯也是心裏有數的,故武王後越是怕他,穰侯就越是覺得痛心,其謂武王後道:“太後,公子壯罪不容誅,吾故殺之,豈其敢濫殺無辜。曷我懼焉?冉亦眾生其一也,亦愛憎有時,悲歡有以,比於衣褐。”
不過話雖如此,穰侯隨後還是放逐了武王後,讓她回娘家魏國去了。這不是武王後本身的問題,而是她的身份的問題。在惠文王後和公子壯死後,能給予亂黨以借口,讓他們繼續以拱衛王室為名圖謀篡國的,如今看來也就隻剩下武王後了。在這種情況下當然不能讓她繼續留在秦國,這不僅僅有利於平叛,某種程度上來說也算是在為武王後著想,如果連她這樣的人都步惠文王後後塵,成為了季君之亂的犧牲品的話,那麼這個世界也就沒什麼希望可言了,穰侯是這麼認為的,遂網開一麵,隻是放逐了武王後,而沒有殺她。
因為向往簡單的生活,所以也同情簡單的人,而如果誰自以為是,認為他可以給秦國製造點麻煩而不用受到懲罰的話,對於這樣的人,則不隻是形骸,還要一並淩虐其意誌,這就是穰侯魏冉,他既是秦國的四貴,同時也是神遊於清閑四季裏的一個簡簡單單的人。
殺惠文王後和公子壯,逐武王後,這並不意味著季君之亂就自動平息了,就算群龍無首,亂黨也依舊是亂黨,必須得為他們的所作所為付出代價,故接下來四貴花了將近一年的時間去清剿這些人,直到將他們捕殺殆盡。當然這又是一季腥風血雨,更甚於對外的戰爭,四貴在這場****中所誅及的秦國人可謂數不勝數,幾乎已經到了血流漂杵的程度。這很殘忍,但卻也沒有辦法,要知道秦國的敵人並不止在國門之外,國門之內也比比皆是,如果對他們聽之任之,則先於山東,秦甚至有可能被這些所謂的自己人打敗。所以從高於一切的國家利益出發,為了將來能結束亂世,與天下以平明之治,則哪怕是手足相殘也要義無反顧,這是四貴所必須肩負起的擔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