穰侯曰:“自古立君貴長,長則人倫彰焉,而諸侯為子者進孝,為弟者以悌,可不悅乎?所謂立長不立賢,此之謂也。今眾公子之中,以趙稷為最長,吾故欲立之,諸公以為奚若?”
這還能奚若?你都已經玉以代王,把那個位置給占了,群臣當然也就隻好俯首聽宣,齊稱附議了。
於是穰侯遂安排人手,讓他們到燕國去迎接公子稷還朝。途中趙武靈王聽聞此事,以為可以德秦,遂也抽調出一支人馬,讓他們把公子稷一路護送回了秦國。
公子稷既歸,身立為秦王,是為秦昭襄王。
昭襄王新臨朝,見桌上放著其舅舅穰侯魏冉的佩玉,雖不與言,也大概能猜出之前發生了什麼事。一方麵感激是肯定的,要不是穰侯,昭襄王也不一定就能當上這個秦王;而另一方麵,忌憚也是揮之不去的,能把自己的玉放在王座上,數月之內竟莫孰敢動,想來也就隻有王能做到這一步吧,但可怕的是他卻是穰侯。
昭襄王拿起穰侯的玉看了看,同時也是思忖了一番,然後就不動聲色地把這東西收入了自己的懷中。現在就把玉還回去,昭襄王擔心這會掃了穰侯的麵子,從而令其感到不快。
新王即位,肯定要大赦天下,責加恩賞。王左右宦寺遂身出其列,奉詔布諭道:“魏冉賢能佐國,遠近重之,其命就左丞相職,庶撫四封。羋戎淵靜執正,功先其疇,其命裂土分茅,敕為華陽君。趙芾簡行廉約,棟梁之器,其命並受封疆,議為高陵君。趙悝雄材俊望,則規當世,其命並受封疆,議為涇陽君。”
羋戎和穰侯一樣,也是羋八子的弟弟,而趙芾,趙悝則是羋八子親生的兒子,也就是說是昭襄王的同母弟,四人以與羋八子的這層裙帶關係,無一例外被列為了封君,如此明目張膽,也就難怪群僚相遇以目,憂為外戚專權了。
穰侯魏冉,華陽君羋戎,高陵君趙芾,涇陽君趙悝,四人聞王錫封,遂比肩齊出,徑拜於王前道:“謹奉命!”
這就是四貴,權專四境,富擬公室的四貴。他們的上台在秦國揭開了一個時代,而在這個新時代裏,說到優先級,四貴會是比王都更高的存在。最明顯的例子就是,於這一時期當問到是誰在統治著秦國時,百姓更多的會想到四貴,而不是昭襄王。
除了四貴,昭襄王一即位,羋八子也旋即就被立為了太後,這就是宣太後,四貴背後的紐帶。
夫有人得勢,則必然有人失勢,自然之理也。某某人的成功也就意味著某某人的失敗,這是常有的事。而放在如今的秦國,假如說羋八子取得了成功的話,則與之相對應的,惠文王後就是那個失敗的人。就算同為太後,這兩人如今也已經不可同日而語了。
和許多人一樣,羋八子給惠文王後留下最深刻印象的就是她的腰,那個整天都在扭著的腰。這並不難理解,羋是楚王室的姓,而羋八子是楚國的千金,楚國的千金有一副吸引人眼球的腰,這是很稀鬆平常的事情。不過平常歸平常,那也隻是楚國的平常,至少在秦宮中惠文王後還是更看重端莊賢淑,這類更為華夏化的對於婦女的要求。細究起來就是絕對不能扭腰。
之前惠文王後就已經看羋八子的腰很不順眼了,如今則更是令她抓耳撓腮,狀如欲發狂。整天看著羋八子瘋瘋癲癲得扭過去扭過來,惠文王後的神誌幾乎都快到了崩潰的邊緣。這麼個晃過去晃過來的……物體,竟也能和我平起平坐,被並稱為太後。對於這樣的事實,惠文王後就算想接受,那也隻是在她試了幾頭之前的事,而之後惠文王後算是弄明白了,即使不把自己脫光再打上幾個蝴蝶結,她也有義務要像一位魔法少女那樣——嚴格意義上講應該像一位魔法少女的媽那樣——向邪惡勢力宣戰。所以這來得雖然有點晚了,但惠文王後最終還是決定要代表所有女人,同時所有男人也被代表著,她要鏟除羋八子這個妖孽。
羋八子自然是有她的爪牙,魔法少女的媽也不乏正義的夥伴。為了打倒羋八子,惠文王後把這些人統統都召集了起來,這其中也包括她的兒子公子趙壯,也就是惠文王後認定的應該成為秦王的人。說到這裏,很遺憾,趙壯是一位公子,而不是公主,不然惠文王後就真的成為魔法少女他媽了。
和所有魔法少女一樣,就算是魔法少女的媽也不可能一下就打倒最終魔王,這得有個過程。公士,大夫,庶長,大上造,關內侯,徹侯,白起,四貴,增強後的白起,羋八子,昭襄王。必須得這樣打下去,惠文王後和公子壯以及被他們拖下水的武王後才有可能通關。所以這不是一場類似於逼宮的,定點定位的政變,而是全國性的暴動。
戰火很快就在秦全國範圍內漫延開來,由於其主旨是為了讓公子壯稱王,所以世人又稱這次叛變為“季君之亂”。按照古人伯仲叔季的劃分,季也就是指在兄弟之中排行老幺的意思,而季君則是指最小的君主。最小的君主發動的叛亂,以此來命名這次謀反,某種程度上來說其實也就表明了世人對於惠文王後和公子壯的態度,即他們其實是支持惠文王後和公子壯,並希望公子壯能南麵稱孤的。
政變得到了秦朝野廣泛響應。打著“攘除四貴,族誅妖後”的旗號,叛軍很快就今日一縣明日一邑得占領了不少府衙。這是自四貴蒞國以來的首次,他們將麵臨生死存亡的考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