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生到底要做多少次自我介紹,他才能夠認識我呢?
世界再大還是惘然遇見,世界再小還是消失不見。決定離開那天,和某個人同去求簽。
簽筒裏抽出了搖出一支來,上書“綠水因風皺麵,青山為水白頭,諸般皆是天造就。”,我還是怔住了。但還是拿著簽書去找解簽的師太,她眼裏的不忍一閃而過:“凡事於你都是太過剛硬,姻緣磕磕絆絆多是東流不回。女子是水做的,不是鋼。”說完若有所思,她說她希望我能悟得簽書中的意思,不至一生孤苦。我癡癡一笑,謝過師太。
待我將原話說與某人聽的時候,他笑的前仰後合,好像抓住了我的把柄:“張小錢,你要對我好一些,這是上天的忠告。”我隻是淺淺的笑,取出那隻竹簽來,生生的折斷,便轉頭不再看他,於是,他的憐憫或是哀傷,都與我無關。回來後的第一個晚上,我坐在地板上,對自己說,我一定不會再想起他,想一次就用指甲在牆上刻一個比畫,半夜忽夢忽醒時,突然起身數著牆麵上那些已有的疤,我笑,好吧,張小錢,你刻的太淺,淺的還未將你的指甲折斷。忽爾又沉沉睡去。
第二天早上醒來的時候,妹妹小草說:“張小錢,你真是個沒骨氣的女子,把自己弄的傷痕累累,總是不肯放過。”我聽著小草的歎息,心裏無端的疼痛。
我隻是曾經路過了一個無能為力忠貞一生的人,於所謂的愛情,實則無多大糾葛。那個人一早便說過他要長長久久地守著我。我曾在那時安靜的看著他俊秀的眉眼,暗暗地對自己說,倘若真的如此,我不在乎,可是如今能做的,隻是故作沉穩,裝作不遇不知。
這是一個女子怎樣的悲哀,我不知,從來隻是沉默。把與某個人在一起的點點滴滴,都看成是一場場的眷顧,因為太幸福,忘記了怎樣掙脫。
隻是偶爾想起到那年夏天的時候,我掐著自己的指甲,數想他的時間。我躲在房間裏陽光的背麵,孤苦伶仃的難過。
我其實是不必難過的,至少我從那年夏天裏走過,隻是,人的貪欲總是難以滿足,愈是已然擁有,愈是斤斤計較。這幾日閑暇時看衛漁寫的小說,忽爾讀到一句——承諾時留一點餘地,兌現時多一點給予——隻這一句,便萬劫不複。大多數女子總大約地把幸福的模樣想象的太過美好,對於山盟海誓的承諾,無端的執著卻又不知所措。
我所求僅是如此簡單。與所愛的人攜手並肩,一生白雲過隙而過,但現實劇情總是暗無天日。小草請了假,從學校回來看我。姐妹倆去坐舊時印象中的搖櫓小船,有年歲大的船娘哼唱一些小曲,盡管似懂非懂,我竟是聽得格外認真,恍惚中想記得這一船的美好。
時節已然過了春分清明,水岸兩旁鶯飛草長,舟過靖海門時候,隨手擼了一掌心萍茉,綠水點點,竟也分外幹淨。忽得想起以前相濡以沫的情境,於是,便笑出聲來。小草不知,一臉的疑惑。我用手掌拍起水花,仿佛能聽見花開的聲音。甚至讓小草覺得我有些癲狂忘形了,仿佛那個人就在我身邊,像個柴米油鹽的小婦人。我笑,若是真的這樣,該是怎樣的幸福。
我隻是,隻是幻想起舊時小說裏的女子與公子牽手從踏青渡舟的場景,十指緊扣,白首不離。惘然中便挽住了小草的手臂,像是愛情從那個遙遠的年代延伸到了自己手裏,因為太綿長,抓不住,又悄無聲息的溜走。
盡管記憶裏那麼多與他的朝夕相對,但太多的庸脂爛俗,記憶裏這應是唯一的一次,不管不顧。我從未告訴他,我曾那麼在乎他,以至於在愛情麵前,唯唯諾諾,忘記了初衷。盡管我無比認真無比虔誠,但我終不是故事裏那樣被窮盡一生想守護的女子。可是依舊身陷其中,就著愛情的名義,固執不肯出來。
傷己傷人,便應了我現在的結局。小草見到我癡顛的樣子,怒上心來,斥問道:“張小錢,究竟是什麼樣的過去,值得你這樣義無返顧,不肯放過自己?”我低頭看小草身後的影子,一腳踩上去,卻又溜到了身後。我說,小草,我沒有過去。
再怎樣如影相隨,也依舊追不上。我隻能看著他時而在我前麵時而在我後麵,卻始終不能並肩走過。這才相信衛漁說的,人生該是留一些遺憾才能圓滿,為著那一些不曾得到或是已曾失去,時時疼痛,才是好的。我怎麼未能早時讀到這樣的斷言,心下悵然。若當初有人也這般字字提醒我,我終會成為一個人的碎碎念念的遺憾,與他的整片完美,沒有關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