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舉族遠遷·沘水巨洪(3 / 3)

隨著眾人的集結完畢,皋陶宣布開始遠遷,數萬的族人便如滾滾的大河一般,沿著古邳城南的道路,浩浩湯湯地向著彭蠡澤徐徐前進。

人流漸漸地遠去,整個古邳城也成為了一座真正空城,隻有一些不願離去的老人,孤零零地站在城頭,見證著這一段蕩氣回腸的曆史。

有蟜族的華蘭也潛行在南下遠遷的隊伍之中,因為上一次和皋陶的邂逅,她總是隱隱從心底裏覺得,這個年輕的首領並不是窮兵黷武的好戰之人,加之皋陶征服古邳城以來,合葬大業族、有蟜族戰死的士卒,打開糧倉分發給兩族同等的食物,看到自己遭遇熊的襲擊時挺身而出,她願意從心底裏相信,這個首領是一個善良的人,但作為一個背負著滅族之恨的公主,華蘭必須時刻保持對大業族這個“滅族仇敵”的警惕。此時的皋陶其實並不知道,華蘭等有蟜族貴族,已經暗中聯係有蟜族部分族眾,一旦皋陶對有蟜族同謀不軌,他們就將組織反抗,甚至斬殺皋陶。

南下遠遷的隊伍還行走在征程上,大業族麵臨的危機也在慢慢發酵。

餘峨山旁,獨自遠行了數日的木桑也跌跌撞撞的走到了山腳,望著眼前一眼望不盡的密林,木桑心裏懷著些許的緊張。他從懷中取出用羊血畫在羊皮上的地圖,找到了餘峨山腳下的一條小川,沿著水路,向下遊走去。

漸漸地,木桑走出了密林,眼前出現了一片較為開闊的地方,在遠處,嫋嫋升起了炊煙。“那裏一定是有蟜族的村落,我這就趕過去。”木桑心裏想著。

臨走的時候,峊宇曾告訴木桑,讓他把沙金[,沙中淘洗而得到的黃金]交給餘峨山下有蟜族村落的長老們,作為峊宇的承諾,承諾與他們一道,合力誅殺皋陶。當然,在木桑的心裏,他一直單純地認為,這是皋陶首領聰明的“以逸待勞”之計,誘使敵人全力出擊,最後好一擊製勝。木桑怎麼會想到,“實則虛之,虛則實之”,這個在大業族地位如此之高的大祭司,竟然會真的對自己部族的首領痛下殺手!

帶著峊宇的囑托,木桑走進了有蟜族的村落,按照峊宇的話,一五一十地都告訴了村中的長老。

得知“皋陶要全殲有蟜族,並且要派先鋒軍前來接應”的消息後,村落中的有蟜族人沸騰了!他們紛紛憤怒地用手中的矛、棍狠狠地撞擊著地麵,所有的聲音聽起來就像是林中萬千野獸的嗥叫,仿佛能穿透身體,讓木桑渾身感覺到冷冷地寒意和恐懼。

長老望著憤怒的族人,眼中滿是忿恨和悲傷,等到撞擊聲漸漸消逝,年邁的長老用盡胸腔中的氣力,努力地迸出口中的話語:“族人們,大業族不僅攻下了古邳,他們還要對我們趕盡殺絕!我們還能夠坐以待斃嗎?蚩尤的子孫絕不是貪生怕死之輩,拿起你們手中的矛與劍,與他們同歸於盡!”

“同歸於盡!同歸於盡!”憤怒的吼聲震徹四野。木桑看著這一幕,心裏知道,一場戰爭看來是不可避免了!

忙完了峊宇交代的事情,木桑向有蟜族長老告了辭,便向古邳城折返,按照峊宇的意思,為了不讓有蟜族人發現他的來處,他要繞道葛山之後,再回到古邳城。當然,峊宇不會告訴木桑,當他繞行一個大圈再回到古邳城後,遠遷的隊伍早已前行數百裏了,也許那個時候,木桑心裏那個聰慧過人、巍然挺立的皋陶首領,早已成為了一具冷冰冰的屍體!

與峊宇猜測的完全相同,就在木桑從餘峨山向古邳城折返的時候,大業族早已南下數日了。這一天,夏末的朝陽依然熾烈,浩浩蕩蕩的隊伍,每個人或背著行李、或推著木車,緩慢地前行在崎嶇的山路上。其實,大業族不是沒有平坦的道路可選,但根據以往的經驗,由於毗鄰河川較近,風後擔心有遭受洪水的危險,便向皋陶建議走地勢較高的山地。

力牧的隊伍走在大業族的最前方,負責引導後方和探查前方,邛和兩個孩子也加入了這個隊伍,因為離開丈夫的時間太久,邛總是很珍惜與力牧的每一刻時光,兩個孩子也是這樣,薑鴝牽著笲岐的手,就走在母親與父親後麵,笲岐並不知道為什麼要遠行,但薑鴝卻明白,父親在為大業族做一件大事。

其實,力牧的隊伍是大業族精選出的一批勇士組成的先鋒,本來是決不允許女眷和孩童加入這個隊伍的,但這一次遠遷,皋陶考慮到這畢竟不是行軍征戰,便允許隊伍中有妻室、家眷的可以同行。其實,皋陶第一個想到的就是力牧,無論是征戰有蟜族,還是馳援古邳城,亦或是整合古邳城附近的有蟜族村落,力牧都一件件出色地完成了這些事情,但作為回報,皋陶卻無法賜予他太多,連讓他與妻子兒女團聚的機會都少之又少。這一次,皋陶又不得不派遣力牧擔任先鋒軍,甚至讓大庶長胤鵫位後翼馳援力牧,但考慮到力牧難得與妻兒團聚,皋陶便破天荒地決定,允許邛和力牧通行,但為了掩人耳目,皋陶隻能讓力牧隊伍中所有有家眷的士卒都與家眷偕行。

在力牧的心裏,也能深深地理解皋陶的苦心,在皋陶榮登首領之位不久,隻因他一言半句的諫言,皋陶竟能將征戰有蟜族援軍指揮的位置交予力牧,這是莫大的信任啊!力牧不禁想到:自己曾經隻是位列“四官”[,即風後、力牧、大鴻、常先四位官員]之二,地位遠遠不如峊宇和胤鵫,但現在,首領竟信任地把最精銳的勇士讓自己率領,還讓胤鵫為自己的後翼護衛,自己一定不能辜負首領的賞識。

天色漸漸暗了下去,力牧的隊伍比大隊伍前行約二十裏,此時已經接近沘水[,今淠河,位於安徽省西南部]。雖然風後為大業族選擇了一條最佳的遠遷道路,沿途盡量避開了正在泛濫的河川[,當時基本上大部分河川都處於洪水泛濫的狀態],但惟獨這沘水卻是始終越不過去的“大坎”。

“看來大隊伍隻能硬著頭皮渡過沘水了!”力牧看著逐漸變暗的天色,想著“夜色渡水,危險太大,不如先行駐紮,製造舟船,明日再做打算”

“大軍停止行進,距水十裏,就地紮營,趕製舟筏,明日渡水!”力牧下令道。

力牧的隊伍很快地就搭建好了臨時的營地,接著便上山伐木,以繩紮排,用以明日的渡河。

力牧的大軍果真訓練有素,不消多久便造好了整整二十隻木筏。此時,夜已經漸漸深了,除了零星幾個崗哨還依然不能入睡外,完成了舟筏建造的大軍也逐漸進入了夢鄉。力牧和妻子在簡易的軍帳裏住下,看著妻子兒女睡下,力牧卻久久不能入睡。他也不知道為什麼,今夜自己的內心總是隱隱感到了一種危險正向他悄然逼近。

於是,力牧穿好衣服,還是像尋常一樣在半夜巡視著大軍的營地。夏末的深夜,周圍靜的隻能聽到蟬鳴和蛙聲,一片遮住了月色的烏雲正被風吹散,透出了皎潔的月光,灑落在營地上。突然,力牧隱隱中聽見了一絲異樣的聲音,他隨即叫來身旁的崗哨,問道:“聽到什麼異樣的聲音了嗎?”

站崗的士卒據實答道:“回力牧,下屬並沒有聽到什麼異樣的聲音啊?!”

力牧緊緊地鄒起眉頭,聚集起全身的注意力,側耳傾聽著空氣中傳來的一絲一毫的聲音,突然,力牧睜大了雙眼,大聲喊道:“不好!這聲音是水聲!潺潺的水聲,並且越來越大!”

士卒不解的問道:“我們不是已經距水十裏紮營了嗎?怎麼還會有水聲傳來呢?”

力牧此刻,根本沒有時間向士卒解釋,他焦急地喊道:“快,大軍拔營,點亮火把!快!”

士卒聽到了力牧的喝令,頓時感到情況不對,飛快地跑到戰鼓前,拿起了戰鼓旁的牛骨,重重地敲響了巨大的戰鼓。

“咚!咚!……咚!”巨大的戰鼓聲赫赫響起,就像驚雷一般劃過了夏夜靜謐的夜空。力牧的隊伍不愧是大業族的精銳,快速地行軍一天,大軍早已昏昏睡去,但戰鼓聲想起,整支大軍就如同被驚醒的雄獅一般,磅礴有力地進入了狀態。千萬隻火把被逐漸點亮了起來,映得整個夜色都紅彤彤,借著火把照亮的微弱光芒,力牧眉頭緊鎖,兩個眼睛眯成了一條縫,死死著盯著沘水的方向。

漸漸地,力牧的臉色由焦慮變成了恐慌;再接著,周圍的幾個士卒也觀察到了眼前的情勢,他們的臉色嚇得如泥土一般,兩腿不斷的抽搐、打顫。這些勇士,曾經經曆了偃地的築堤、古邳的鏖戰,但這一次,他們卻是第一次看到了麵前這般的景象……

力牧的心中也極度的恐慌,但他並沒有失去原有的冷靜,他用盡了全身的氣力,大聲的喊出:“沘水上漲,洪水迅湧!大軍快上山!”

除了身邊幾個已經“嚇傻”的士卒外,大部分的士卒還處於迷茫不知的狀態,直到力牧那聲貫洪鍾的命令傳來,近萬人的隊伍才漸漸地騷動起來……

但這一次大軍的騷動卻並不是戰前的英勇無畏,而是麵對巨洪時恐懼的神情,隻見每個人的都失去了常人的鎮定,失去了這些勇士平日的雄姿。

其實,他們並不是不夠英勇,隻是這些曾經抵禦過偃地洪水的人知道,在那個全族人都巡行堤上,日夜枕戈待旦的情況下,一場偃地洪水都給大業族帶來了滅頂之災,更何況這一次,“突如其來”的沘水巨洪呢?難道這真的是上天對大業族的懲罰嗎?

洪水越來越近,直到每個人都能看到夜色中巨洪泛起的朵朵白浪,在心裏隱隱地感受到這一次巨大洪水的威力。

看著大軍已然被眼前的巨洪所嚇倒,力牧心急如焚,他再一次的吼道:“不想死的就上山!”

直到這一次,部分被嚇傻的士卒才像被最後呼喝叫醒的嬰孩一般,奮力地向山上跑去……

力牧此時心想,“自己距水十裏紮營,洪水都能卷湧拍浪到這裏,身後的大業族、有蟜族隻距自己不到二十裏,而且多是女眷小孩,這豈不是滅頂之災嗎?不行!我要去救他們!”於是力牧清了清嗓子,在慌亂中做出了這個決定——這個讓大業族、有蟜族人都深深銘記,卻讓力牧本人深深懊悔的決定!

(第十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