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新的困局·邂逅(1 / 3)

第四章新的困局·邂逅

又是豔陽高照的一天,正午時分的烈日下,旗開得勝的皋陶望著已經征服的古邳城,心裏卻始終都沒有欣喜若狂的滋味。他站在古邳的城牆上麵,看著浩浩蕩蕩入城的大業軍,陷入了久久的沉思……

五日前的偃地高台之上,同樣是一個正午的烈日,皋陶麵對著所有大業族人,喊出了“攜族奮起、爭雄四方!”的誓言。五日後的葛山之下,望著屍橫遍野的古邳城,年輕的皋陶第一次親身感受到了戰爭的真實殘忍。大戰前的皋陶,總是感覺自己已經算盡了一切的玄機,好像天地萬物盡在其掌握之中,但直到大戰結束,他才發現自己遠沒有想象中的那麼堅強勇敢。

他也許是一個優秀的首領,年紀輕輕就能夠團結起“行將崩潰”的大業族眾,戰勝數十年的宿敵——有蟜部族。他也許是一個睿智的首領,麵對敵強我弱的現狀,他先是悄悄地遣散老弱婦孺,再安排力牧偷偷地集結大軍;麵對有蟜族的斥候的探查,他先是故意示之以軍隊潰散的假象,接著暗中加緊趕路在黎明前發起進攻;麵對敵方的首領,他也會充分了利用蠓螭的輕敵之心,誘敵深入,再斷其後路。但他並不是那個足夠堅強勇敢的首領,當他真正麵對上萬人在血泊中廝殺,在麵對力牧援軍遲遲不來的時候,那個看似睿智的皋陶終於在那一刻感覺到了回天乏術的滋味,感受到了自己作為年輕人的那種不安和恐懼。的確,麵對自己生死存亡的時刻,他是勇敢的;但把大業全族的命運交付到他手裏的那一刻,他卻是惶恐不安的。隻有當胤鵫告訴他力牧的援軍已經到達時,這顆惶恐不安的內心才好像得到了一絲絲的安定與慰藉。

正在皋陶陷入久久沉思的時候,風後、力牧、胤鵫、峊宇等人也走上了古邳城牆,一行人見到皋陶,紛紛單膝跪地,叩首致敬。

“恭賀首領,此次大戰全殲有蟜部族之精銳,如今的古邳已經是空城一座。”胤鵫率先向皋陶說道。

“是啊!首領此次深謀遠慮,大敗有蟜部族,整個東方誰還敢與首領為敵呢?峊宇附和道。

“回首領,此次大戰,我大業軍損失士卒近萬人,雖是得勝,亦是慘勝啊!”風後說道。

“風後,首領此次指揮大戰,已是絕境之處求全勝,換了你,你行嗎?”峊宇不屑地看了風後一眼,轉頭說道。

“你們都不要說了,風後所言,確是不假。這次大戰,我大業族雖是全殲有蟜族,但自己也是損失慘重。當下之計,最要緊的就是補充食物、修葺武備、休整士卒。你們聽明白了?”皋陶說道。

“諾!屬下明白。”一行人異口同聲地回答道,唯有峊宇說完又厭惡地瞥了風後一眼。

“回首領,屬下力牧,此次辦事不力,大軍竟延誤了一個時辰,差點誤了首領大計,願受責罰!”在眾人回答後,力牧突然間衝出來,跪在地上,叩首說道。

“力牧,你起來吧”皋陶平靜地對力牧說道,並上前攙扶起力牧,“來,起來說話”。

說著,皋陶扶著力牧站了起來。皋陶隻覺得自己的右手黏糊糊的,隱約可見力牧的左臂上好像有一道深深的傷口,血雖然止住了,但仍然透過他剛換上的衣服一絲絲滲出來。

“力牧,你流血了,快讓我看看”皋陶一下子撩開力牧的衣袖,但此刻的一幕,卻讓這位首領深深被感動,隻見力牧的左臂上除了一道較深的劍傷外,密密麻麻的布滿了一道道小傷口、細裂紋,有的傷口已經愈合,有的才剛剛結痂。皋陶隨即又撩開力牧的右臂衣袖,還是同樣密密麻麻的小傷口、細裂紋。

“這是怎麼搞的啊?你也太不小心了。”皋陶說道。

“沒事,首領,沿途的路上走得太急,被路邊的石子、樹枝劃傷的。”力牧淡淡地說道。

皋陶看著力牧,又望了望周圍人疲憊、困倦的臉龐,說道:“大軍今日就在古邳城休整,胤鵫你安排好城池的防禦,讓大軍都歇一歇吧”

“諾!屬下遵命!”胤鵫答道。

夜漸漸深了……皋陶躺在蠓螭的大殿裏,思考著大業族未來的去向,他有時真的希望自己能夠實現祖父的夢想,真正讓大業部族在神州的東方“開枝散葉”,真正實現“爭雄四方”的願望。但看看現在的大業族,雖然在戰爭中取得了完勝,但整個部族卻元氣大傷,如何在這周圍遍布蠻夷的土地上頑強地生存下去呢?這個問題久久縈繞在皋陶的腦海中。

“報……!”就在皋陶難得無事,靜靜地思考著整個部族的走向之時,一名衛兵清澈嘹亮的聲音傳到了大殿裏。

“什麼事啊?”皋陶不悅地問道。

“報首領,古邳城北有大量有蟜族人聚集!好像是前軍庶長莫翟與有蟜族一族糾紛的事。”衛兵說道。

“莫翟,那個五大三粗的前軍庶長?今晨的大戰中,莫翟的表現還值得稱道!率領長矛兵和盾牌兵頑強地抵抗著有蟜大軍的進攻。”皋陶一邊想著,一邊對衛兵說道:“即刻率我衛隊前往,看看究竟發生了什麼?”

原本靜謐的夏夜,此刻卻熙熙攘攘、吵鬧聲不斷。隨著衛隊的皋陶,不一會兒,就到了古邳城北,隻見城北的高大院落門前,集聚了一群人,看裝扮像是有蟜族的婦女,透過這些人,皋陶看到有一副女人的屍體橫屍在中央。

見大庶長胤鵫在附近,皋陶便召胤鵫上前詢問,此時才知道,前軍庶長莫翟率隊攻進古邳城後,前至城北的蠓螭宮舍之中,發現蠓螭的幾位舍人[,上古時期,後宮正朔通常稱之為正妃、其餘稱之為舍人]都在此宮舍中,便心生邪念,奸汙了蠓螭的一位舍人,當晚,這位舍人羞憤難當,就懸梁自盡了。屍體被發現後,城北就聚集了一大批人,情勢才越鬧越大。

皋陶聽罷,遂覺事態不好控製,今晨的大戰,古邳城兩萬多有蟜士卒被絞殺殆盡,整個城池就剩下了婦女、孩子和老人,他們本來就懷著巨大的仇恨,此刻更是為這洶湧仇恨的爆發提供了絕佳的途徑。眾人圍著屍首,紛紛指指點點,言語眼神中對眾多的衛兵充滿了輕蔑和不屑。皋陶走到了有蟜人群中間,大聲喝道:“把前軍庶長莫翟押上來!”

此時,皋陶才清楚地看到,伏在死去舍人屍首上的,是一位年輕的有蟜族少女,身上穿著葛黃色的錦裳,烏黑的頭發挽成了腦後的發髻,宛若垂雲,其餘散落的發絲傾瀉身後,襯得身形幾分嬌弱。因為悲傷過度,少女一直在不斷地抽泣,淚水都打濕了胸前的錦裳,一雙杏核般的大眼睛此刻哭得通紅。

莫翟被大業族衛兵押了上來,跪在了皋陶的麵前。隻見皋陶嚴厲地問道:“莫翟,你可知所犯罪行?”

“首領,莫翟不知啊!”莫翟非常委屈的回答道。

周圍的有蟜族人此刻才意識到,站在他們麵前發號施令的這個年輕人,就是大業族的首領,就是那個今晨奪去了她們愛人與孩子生命的皋陶。皋陶下意識地朝周圍看了看,發現人群眼光正漸漸地轉向了他,尤其是在人群之中,那個伏在死去舍人身上的有蟜族少女哭紅的雙眼此刻正死死地盯住了他,從眼神中透出了寒涼的殺意。

皋陶被女子的眼神盯得有點發怵,恍惚間定了定神,才望著莫翟憤怒地說道:“大膽,你明明犯下重罪,此刻怎敢狡辯?”

“回首領,莫翟不知罪!有蟜族乃是我族之宿敵啊!我們死去了上萬族人,還不容易才攻下了古邳城。下屬隻是玩了玩蠓螭的幾個舍人而已,算不得什麼。再說了,她的死是自縊而死,又不是屬下所為,怎麼能怪罪到屬下的頭上呢?”莫翟不服地狡辯著。

“大膽莫翟,有你這麼跟首領說話的嗎?”胤鵫向著莫翟大喊。

“莫翟,我今天在這裏要問罪於你,隻因你已犯下重罪。你罪有三,其一,今晨攻破古邳城,城內未見有任何抵抗,你竟率隊前至此處奸淫,未遵我大軍休整的軍令;其二,今晨在古邳城下,我已答應蠓螭,善待古邳眾人,你卻悖逆我意,致使人心思變;其三,此舍人因你奸汙而自縊,你本該以命相抵,你有何話說?衛兵,就地梟首!”皋陶嚴厲地對莫翟說道。

“可是首領……我率前軍衝鋒陷陣……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吧?……你……怎麼……”不等莫翟說完,哢嚓一聲!一顆圓墩墩地頭顱滾落在地上,鮮血灑了一片。

見到這個大業族的年輕首領如此“剛正不阿”或者是“嗜血好殺”,一群聚集的人群嚇得隻得紛紛散開。皋陶並沒有計較過多,而是走近那名有蟜族少女的身旁,俯下身來,親切地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有蟜族少女抬起頭來,依然死死地盯著皋陶,冷冷地說道:“怎麼,怕我找你尋仇嗎?”

皋陶看到這個少女身著一件淡綠色的緞錦袍,上麵紋著一隻鹿首。這是有蟜族的圖騰標誌,莫非她是?皋陶問道:“蠓螭是你什麼人?”

“哼!狠心地殺了我父親,這個時候卻裝得什麼都不知道,是麼?告訴你,我是蠓螭的長女,死去的就是我的母親!你叫皋陶是麼?我會記住你的,不管過了多少年,三十年、五十年,我都會找你報仇的!”少女憤恨地說道。

皋陶望著眼前的少女,不知如何是好,隻得長舒一口氣說道:“好的,我會等下去,等到你複仇的那一天。但是,在此之前,我會遵守和你父親的承諾,會善待古邳城的一草一木的。”

“哼!那是你的事,關我何事?”少女扭過頭,不屑地說道。

皋陶望了望少女,無奈地笑了笑……

皋陶的心裏明白,少女此時已經充滿了滿滿的仇恨,皋陶不期望她能夠理解背負著一個部族存亡的責任是多麼的沉重,他隻是希望能在未來的日子裏,能夠盡量去化解她心中的仇恨。因為,生活在仇恨之中,誰也不會得到真正的幸福。

處理完了城北的事情,皋陶拖著疲憊的身體回到自己休息的地方,倒在床上便沉沉地睡去,在這五天裏,他從來沒有一天真正安穩地睡過。

第二天,刺眼的陽光照進了皋陶熟睡的大殿裏,他漸漸地睜開了惺忪的睡眼,醒了過來。穿上衣服後,他手持著大業劍,走出了大殿。

殿外的衛兵跑到皋陶身前說道:“報首領,今天一早,大庶長胤鵫就已經來過大殿,看您在休息,大庶長就自己帶著人去城裏巡邏了。”

“哦,你去找到胤鵫,讓他把大軍集合起來,今天,我們一起去埋葬在戰爭中逝去的族人們!”皋陶說道。

“諾!”衛兵回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