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慶節的那一天,姑媽哭著告訴從安,告訴她她的爸爸在牢房裏自盡了,說是她爸爸把一隻牙刷柄磨的很尖很尖,最後趁獄警不注意的時候毫不猶豫的插像自己的眼睛……。眼睛。從安無法想象自己爸爸滿臉都是鮮血的模樣,更加無法理解為什麼爸爸會選擇這樣慘烈卻又偏執的方式來和他的寶貝女兒與分不清現實的妻子來告別,她還想明天去看他,給他帶他最喜歡的杏子吃,想告訴他讓他好好吃飯,提醒他記得刮胡子,很想抱抱他,告訴他從安很想他也很需要他。
“水的清澈,並非因為它不含雜質,而是在於懂得沉澱;心的通透,不是因為沒有雜念,而是在於明白取舍”從安醒過來的時候滿腦子都是這句她爸爸曾經和她說過的話。沉澱取舍,這是作為父親教給女兒的做人處事的道理,也是從安記得最深的一句話。
小時候從安打碎過一個花瓶,她不知所措,陶瓷碎片紮的她雙腳都是血。她很清楚的記得那一次她疼了很久很久,直到第二天父母一起回來才發現蜷縮在床上的她,雙腳的血已經變黑變幹了,那麼疼都沒哭的她,卻在爸爸抱她的那一刻哭出來了“爸爸,我很怕也很疼,以後不要不回家好不好”“恩,以後爸爸每天都會回來,不會因為工作而不管我們從安”那時對於從安來說什麼都不可怕,她不怕痛不怕黑隻是害怕一個人,而她現在好像真的隻剩一個人了。
從安醒過來的時候躺在社區醫院裏,周深做在不遠處的椅子上,看她醒過來忙走過來問她怎麼樣了,從安隻是笑笑。她沒有問姑媽他們也沒有問友桃去哪裏了,兩個人都一直沉默著,互看眼色的沉默著,敏感的話題誰都不想挑開卻也無法避免。
“你會原諒他嗎?”周深打破沉寂的提問讓從安心頭一酸,為什麼他都知道,所有人都在勸她安慰她別難過的時候,隻有他看透她得哀傷與憤恨。為什麼會選擇離開她,為什麼會安心留下她,為什麼要讓她在姑媽家生活,那麼多為什麼他原來都知道。從安怔怔的望著他,良久,她說“一個了解你的人,不會一直讓你難過,如果明知道這樣做你不好受,他卻還是做了,這樣的惡意和愚蠢就不該被原諒。”說完從安就感覺到一個溫暖的身體靠向了她並擁住了她“從安,我不會這樣的”周深的輕軟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從安的心裏卻泛起漣漪。她壓製住自己內心那一點點的躁動,在喉嚨裏恩了一聲,便推開了他。
可後來的事情還是不一樣,人終究都是會變的。在漫長的未來裏不喜歡的人不要去抱,看不到結果就釋懷灑脫,說了遺忘就別再多看一眼,做不到的諾言就藏於心止於口,關於那些沒講完的故事就這樣算了吧,不是所有人都能陪你到最後。
從安爸爸直接送火化了,媽媽無法出席,從安更是幾度無力到暈厥,周深和友桃一直陪在她身邊,一起接受親友的安慰,一起看著從安爸爸裹著白布被推入火化爐。友桃紅著眼睛一直抱著從安說你別看你別看,明明先哭出來的人是她,不忍心看的人也是她,卻還是拉著她的手不願放開,抱著她的頭埋在肩頭輕聲安慰。
已是冬天,從安爸爸離開很久之後,從安還沒有告訴她媽媽這件事,說著緩一些日子,結果緩了又緩,直接打算不說了,怕她病情加重更加不好控製。清醒的時候她會和從安說她小時候的故事,說她去海邊玩不願意踩沙子,一直要抱著,她爸爸玩心大發的沙子扔她身上她急的直哭,說她幼兒園被同班的小男孩扯小辮她趁午睡時候丟掉了那個小男孩的外套,害得那個小孩感冒掛著鼻涕泡整整一個星期。她也會一直看著從安好久好久,然後怪她為什麼把頭發剪了,長頭發多好看,媽媽喜歡長頭發的從安。從安聽她這樣說眼睛真的酸的渾身都痛,但還是要笑著告訴她“恩,從安以後不剪了。”
下第一場雪的時候,從安被周深那個大嗓門叫出來,卻沒見友桃的身影,想了想也是那麼晚了叫她她也不一定會出來,就問周深什麼事。
回到自己房間的從安腦子裏一直是周深說的那段話,不斷的循環播放,完全停不下來,他說“將我獻給你,連同深深的喜歡,換你一生夠不夠,不夠的話下輩子也給你吧”。這句話無限轟炸著從安的大腦及內心。她不知道周深看的什麼韓劇要在初雪那天表白,也不知道他哪裏找來那麼肉麻矯情的句子,反正她聽完這句話在他的擁抱還沒下來之前就轉身往回跑了。她不知道該怎麼辦,也不知道該拿周深怎麼辦,友桃又該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