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低低咒罵一句,翻個身不去理會。
電話答錄機開始工作:“你好,我不在家,有事請留言,我會和你聯係。”
對方沉默片刻:“徐立濤!”幾乎是喊出來的。
是鬆鬆的聲音。
“你知不知道最近豬肉漲價漲得很厲害,因為這個我們家菜裏的肉越來越少了,爸還一直要跟我搶,害得我都吃不到!”咬字不是很清楚,感覺舌頭有些大,“這都怪你!”
朦朧中聽到一聲淒厲的喊叫,徐立濤微微皺眉。這個女人最近非常囂張,連豬肉漲價都要算到他的頭上,還有天理嗎?如此無理的氣焰必須撲滅,否則後果不堪設想。所以,決定……繼續睡。
答錄機裏的卡帶停止了轉動,房間又恢複平靜。
無奈的男人長長舒口氣,再次睡去。
可是沒過多久……
呤……
“徐立濤!”答錄機又如實地記錄下了來電人的煩惱,“印度發生海嘯了,伊拉克每天都有汽車炸彈爆炸,日本人就是不為侵略中國感到抱歉——全都怪你!”
“嘟……”掛掉電話的速度驚人的快。
徐立濤的眼睛微微睜開,剛剛好像又聽到那個瘋狂女人的聲音了。
希望隻是噩夢。
沉重的眼皮即將合縫的片刻,電話鈴聲以足以讓人發狂的音量響徹整個房間。
“……”答錄機裏傳來一陣爆笑,還有碰杯的聲音,一個老男人還在吼什麼“一路順風”之類的話。
“徐立濤,你還沒回來嗎?”還是鬆鬆。不過這次換上了楚楚可憐的調調。
“對不起,剛才的話我收回……”她的聲音聽上去委屈極了,“我知道那都不是你的錯。”
嗬嗬,終於良心大發現了!是不是該坐起來狠狠抹一把感激的淚啊!
“今天我們在學校給蒙蒙開歡送會,她明天就要去上海了,她是我在學校最好的朋友了……”好像要哭出來了,鼻音蠻重的。很快,那邊傳來超強的擤鼻涕聲。
徐立濤把嘴抿成一條直線,立即放棄了前一秒鍾想接起電話的念頭。
“最近我們學校又分來五個老師哦,都比我年輕,比我漂亮,而且……她們居然都有男朋友了!”忿忿不平的呐喊傳來,“所以我現在就是學校裏年紀最大的沒有領男朋友到學校過的女人了!那個眼睛有問題的張老師竟然還大言不慚地要給我介紹對象,還說什麼我這個素質有男人看上就不錯了,還說什麼隻有腦筋不正常的男人才會喜歡我……”敘述的人已經進入到咬牙切齒的階段了,幾秒鍾的沉寂後,爆發出震耳欲聾的女聲,“這總該是你的錯了吧!每天忙啊忙的,從來沒有來學校接過我,我也很想在眾目睽睽之下坐上你的賓士車臭屁一下,居然一次機會都不給我……我真的很可憐,都沒有人同情我……”聲音愈來愈小,最後之剩下斷斷續續的哽咽。
徐立濤徹底清醒。想自己一個千古罪人還有什麼資格躺在床上睡大頭覺?
最近一段時間真的忽略鬆鬆了,難怪她會發這麼一大堆牢騷。所以說,唯小人與女子難養也。他徐立濤還真是好命,兩個最難養的極品都被他包圓了。
深深地歎息過後,痛定思痛,起身,穿衣,抓起手機。
“老陳,賓士車的鑰匙在你那裏吧?保養完了嗎?好,我現在要出去一下……不是接繼寶,去平息一場騷亂……把鑰匙給我就行了……好。”
拉開大門,走出去,大門緩緩合上。
臥室裏回歸平靜,像一切從未發生過一般。
可以預知的是,再過一會兒,某所小學的小禮堂裏即將會有一幕精彩的好戲隆重上演……
番外二 父子小傳
生日會之前因
總的來說,徐董事長是被一個黃毛丫頭搞定了。
這個結論的得出確實讓人頹唐。
可竟然是千真萬確的。
第一次見麵,被人家罵得狗血淋頭了,還要屁顛顛地去向人家道歉。
明明對汽油的味道超級過敏,還要聽話地坐上那輛味道好極了的公共汽車,一路強忍嘔吐。
……
類似的事例不勝枚舉,越說越令徐董事長感到無臉見人。
但還是控製不住地被她牽著鼻子走啊走,違背自己意願的事做了一樁又一樁。今天,竟然就在她的鼓惑之下,答應了這件事。
魏鍾洋的小公司近在眼前,隻等一腳邁進他的大門。
徐立濤認命地搖搖頭,再長長地舒口氣才磨磨蹭蹭地走了進去。以直搗黃龍的氣勢推開負責人辦公室的大門,坐在辦公桌後麵的男子看清來人後險些從轉椅上跌下來。看來他的受驚程度也不小啊。徐立濤總算覺得挽回些顏麵。
“你、你、你來做什麼?”連放都不會說了。
“猜猜看。”徐立濤眯起眼睛,聲音令人不寒而栗。
“警告我?威脅我?逼我放棄?”魏鍾洋緊繃著站直的身體,毫無懼色。
“……沒錯。”徐立濤的瞳仁裏射出凜冽的光芒。
“放棄吧。”他幽幽說道。
魏鍾洋的雙手緊緊握拳,臉部由於過分的激動而紅了起來。
“不、可、能。”嘴唇緩緩吐出這幾個字。字字千斤。
“是嗎?”徐立濤仿佛聽到了什麼好笑的事情,嘴角慢慢泛出笑意。
“我不一定會輸。”魏鍾洋這話更像是在為自己打氣。
“有我在,你一定會輸。”徐立濤兩道銳利的目光盯得魏鍾洋頭皮一陣發麻。
魏鍾洋沒有搭腔,他知道徐立濤所言非虛。
“哪怕隻有一線希望。”他是抱定了付出一切的決心的。
“不用那麼悲壯。”徐立濤瞥他一眼,來到他辦公桌對麵的沙發前坐下,蹺起二郎腿說,“告訴我,你有什麼資格要回繼寶?”
“我是他的親生父親!”魏鍾洋激動地喊出來。
“哼!”這句話隻換來徐立濤的陣陣冷笑。
“少在我麵前提什麼親生父親,對繼寶而言,他隻有一個父親——就是我。”坐在沙發上,他的脊背依然挺得很直。徐立濤目光熠熠地望著魏鍾洋,話音擲地有聲,“繼寶今年六歲了,請問這幾年來,你在哪裏?小曼當年在醫院不甘地死去,請問你在哪裏?”
魏鍾洋的嘴唇在顫抖,半天說不出一個字。
“所以,你有什麼資格來向我要回繼寶?”徐立濤雙手抱胸,將身體靠在沙發背上。
辦公室裏安靜極了。隻聽見魏鍾洋沉重的呼吸,他的眼眶漸漸泛紅,身體搖晃兩下,終於跌落回身後的轉椅中。
“和小曼在一起的時候,我總是會有抬不起頭的感覺。我當然知道她並不在乎我們之間的身份懸殊,但每次和她出去,吃飯、買東西經常要她付賬,小曼的朋友也會拿異樣的眼神看我,那滋味實在不好受。”魏鍾洋雙眼直勾勾望著前方,嘴唇一張一合,徑自說著。
“所以我不顧小曼的反對,提出要去創業。這一走,竟然就是永別……”他的聲音哽咽了一下,抬眼直視徐立濤,“所以,我真的想補償,補償繼寶,補償小曼。”
“你覺得繼寶需要你的補償嗎?”徐立濤站起身,往大門方向走去。
“不管怎樣,誰也阻止不了我對他好。多一個人愛他,絕對不會是件壞事。我想,小曼也一定希望我這樣做。”魏鍾洋的這句話讓徐立濤停住腳步。
徐立濤在門前佇立良久,半晌,抬手轉動門把,打開大門。
“下個星期二是繼寶七歲的生日,如果沒事早點到。”留下一句令人瞠目結舌的話後,他頭也不回地離開。
徐立濤大步流星地走出魏鍾洋的公司,忽然感到一種前所未有的輕鬆。
如果魏鍾洋的初衷隻是想愛繼寶的話,那麼,成全也不算很難。
巧克力與失戀
爸爸最近有些喜怒無常,不知是不是那些花枝招展的阿姨把他擾煩了。我是很想幫他分擔的,但怎奈我年紀還小,力不從心。
唉!人生就是這麼無奈。
齊子甜這一段時間總是很曖昧地看我,向我傳達著她的某種心意。
我隻能裝作視而不見,因為我們還太年輕,還不懂得愛情……
但她似乎很執著,依舊每天向我投來秋天的菠菜,我的心啊,好亂……
終於……下課後,我來到她的桌前,決定接受她的表白。
她很幽怨地盯著我說:“你答應給我吃進口巧克力的。”
咦?我怎麼把這件事忘得一幹二淨了?
“你這個騙子。”她說。
嗚呼呀!蒼天啊!為什麼要這樣殘忍地踐踏一顆純情的少男之心啊?
嗚……我要告訴老師,齊子甜隨意玩弄我的感情……我甚至打算背叛還在苦苦等候我的海倫!
哦,陳老師,讓我把我的悲慘經曆講給你聽……咦,你的眼睛瞪那麼圓幹什麼?你叉腰做什麼?哇!不要衝我吼!我還不夠可憐嗎?別、別帶我去辦公室……
“說,這些亂七八糟是誰教你的?”陳老師的氣很大哦。
這些小兒科還用誰教嗎?電視上一把一把的。但既然陳老師這樣問了,就要給人家個麵子,“爸爸教的。”
“他居然教你這個?”陳老師雙手緊握成拳。
“也沒有刻意教啦,昨天他和阿姨就是這樣……”反正撇清自己就是了。爸爸這種生物,就是用來被出賣的嘛!
“什麼?”不好,陳老師的頭頂冒煙了!
“他竟然敢背著我搞這些東西?”陳老師風馳電掣般衝出辦公室,不見蹤影。
望著她離去的方向,我不禁深深地為爸爸的處境表示擔憂。
衷心地希望他能夠永遠健康快樂地活著。
上課鈴聲響起,我繼續悲痛萬分地祭奠我過早逝去的戀情……和爸爸即將要承受的狂風暴雨。
天哪,讓狂風暴雨來得更猛烈些吧……誰讓他以我需要減肥為由不再給我買進口巧克力……小甜甜,我真的不是故意晃點你的呀……
……
放學回家,作業都沒心情寫。躺在床上繼續沉痛。
爸爸走過來,蹲下身看我。
斜睨他,臉色還好,沒有淤清和傷痕。
看來陳老師是手下留情了。
“為什麼不做作業?”他問。
“沒心情。現在急需巧克力來填滿我內心的空虛,最好是進口那種。”翻個身背對爸爸。
他沒接我下茬。
“如果不做作業,長大你會找不到工作的。”他居然說出這種話,簡直是世界上最好笑的笑話。
“我才不想工作呢。”無動於衷。
“那你也不能結婚哦。”他又說。
憑什麼?我按捺住差點跳起來的念頭,故作輕鬆地說:“我……才不結婚呢!”
“那你也不能戀愛、接吻……”
他這樣說我就叔可忍嬸不可忍了,他憑什麼幹涉我的戀愛自由,他這是剝奪我的人身權利,不做作業是不對,但就因為這個就讓我的人生變成灰色,真的太……
“沒工夫跟你閑扯……我要做作業了。”一骨碌爬起來,趕緊做作業去嘍!
小甜甜,你也在乖乖做作業吧?
番外三 告別初戀
蒙蒙至今都忘不了初見徐立濤的情景。
那個舞會,原本不想去的,因為媽媽臨時有事,爸爸央求了半天,蒙蒙才勉強應允。坐上車,爸爸似乎是不經意地說起:“徐立濤也會去,正好可以介紹你們認識。”蒙蒙的心忽然動了一下。既然是這樣,幹嗎不早說。這個被爸爸在耳邊念叨了無數遍的名字,蒙蒙早就想一睹他的廬山真麵目了。今天的機會真是……難得。
舞會……果然一如蒙蒙想象中的無聊。一群故作風雅的人端著酒杯假意奉承,要多好笑有多好笑。跟在爸爸身後,擠著程式化的微笑,蒙蒙的臉幾乎快要抽筋了。借口去衛生間的空隙,才得以逃開片刻。本想好好放鬆放鬆,卻不成想正巧撞上一場好戲。
“濤……別走,求求你!”身穿一件紅色露肩晚禮服的卷發女子正急欲拽住旁邊黑衣男子的胳膊。
那男人回轉身將手臂抽回,言辭冷漠:“宋小姐,這樣很不好看。”
“濤,你告訴我,是我哪做得不好嗎?我可以改!”紅衣女子塗著濃妝的臉上寫滿誠懇。
這根本就是一出癡心女子負心漢的老戲碼!居然被蒙蒙趕上。蒙蒙饒有興致地躲在柱子後麵觀望,等待著男子下一步的行動。
“宋小姐,恕我直言,我對你的禮貌源自你是章董事的秘書,請不要會錯意,更不要想太多。”男子雖是在拒絕,但口氣還算友善。不過這種友善,實在讓人有些吃不消。
蒙蒙忍住笑,緊緊盯住女子的反應。
果然,那女子當場僵立。
“濤……”怔了幾秒,她試圖做最後的努力,“我知道你並沒有女友,而我願意無條件做你的情人,在這方麵我是很在行的。”說著,她的手如蛇般纏上了他的腰。
蒙蒙瞪大雙眼,像看天方夜譚似的。這種下三濫的招數竟也使得出來。雖然知道現在世風日下,但親眼看到,震撼力還是不小的。
可是那男子並沒有像剛剛那樣堅決地與她拉開距離,反而把頭扭過去看著她。
女子立時拚盡全力展現最迷人的笑容,決心抓住最後的機會。
男人似乎已經被俘虜,蒙蒙悲歎,如今的好男人真的是越來越少了。
“你知道這種話我每天要聽多少嗎?如果全部照單全收的話,恐怕吃再多補品也無濟於事吧。”男人的語氣裏摻雜著玩味的成分,“要是你說你對小孩子很在行,願意幫我管教兒子,也許我會考慮把你領回家。”
蒙蒙的下巴險些掉在地上。這是哪國的拒絕方法?
紅衣女子已經徹底傻眼,任由男人大步流星地將她遠遠甩開。
蒙蒙餘驚未消地直勾勾望著向柱子走近的男人,正在此時,手提包裏的手機鈴聲自顧自響起來。
男人把目光朝這邊投過來,落在手忙腳亂找手機的蒙蒙身上。
蒙蒙麵紅耳赤地與他的視線碰個正著,慌得趕忙低頭。望著她的男人嘴角抿著一絲若有似無的笑意,不知怎麼,蒙蒙脊背直發涼。
“喂?”蒙蒙沒好氣地接起電話。
“蒙蒙,你在哪裏?”是爸爸。
“好啦,我就回去。”掛斷手機,蒙蒙又不死心地四下張望,偌大的大廳裏早已沒有了他的身影。真是個極度自大又無禮的男人啊,這種男人應該注定是來傷女人心的吧。
回到會場,蒙蒙好不容易找到爸爸,發現他正跟什麼人交談甚歡。
“爸,什麼事急著叫我?”蒙蒙走過去挽住爸爸的臂彎。
“蒙蒙,正好,這位是徐立濤先生,來認識一下。”順著爸爸手指的方向,蒙蒙看到了前一刻剛在大廳裏耍威風的先生。
兩人意外地對視片刻,又不約而同地別開臉。
爸爸倒是一點沒發覺,還很熱情地說著:“立濤就是建科的老總,年紀輕輕,就把建科發展壯大了好幾倍,令人佩服啊!”
“過獎了。”他笑得有點勉強。
“我的女兒蒙蒙,現在在小學教書,名副其實的‘孩子王’。”爸爸繼續介紹。
蒙蒙隻得抬頭,報以一個禮貌的微笑。一直以來那麼期待的徐立濤,竟然會以如此的形象出現在蒙蒙麵前。
“立濤,你的兒子到了上學的年紀了吧?”爸爸說。
“對,明年該上小學了。”
“那你們應該好好聊聊,”爸爸一指蒙蒙,“我女兒對小孩子很有一套的,看能不能給你些建議。”
兩人又迅速對望幾秒。
“我先去趟洗手間。”爸爸留下這句,很快走得不見蹤影。
“……原來你真有個兒子啊!”沉寂半天,還是蒙蒙先打破尷尬。不過開場白實在不高明,不打自招自己的偷窺行為。
徐立濤抿一口杯中的酒,沒有回答蒙蒙的問題。
“其實,那種話……我也並沒有聽到很多。”回想他的話讓蒙蒙“噗”地笑出聲來。
然後,他也跟著笑了。
每次回想到這兒,蒙蒙都會露出會心的笑。
如果我說我對孩子很在行,你會像剛才說的那樣,帶我回家嗎?
當時,蒙蒙很想問這樣他。
終於還是沒問出口。
蒙蒙從不後悔喜歡上徐立濤。他是個值得女人用心對待的男人。沒有把握機會而與他錯過,這也是緣。
很慶幸,他現在很幸福,而自己,也開始懂得如何去把握。
手機響起短訊的聲音。
是夏珩。
那個有些靦腆卻很真摯的男人。
這是他第十六次發給她短訊。之前。兩人還有過幾次簡短的通話。
在陌生的上海,他們無形中變作一個戰線,互相慰藉,互相體恤。
他在短訊中告訴她,他公司的地點,電話,他的QQ,他在上海的一切聯絡方式。他提醒她這裏濕氣大,出門不要忘記帶傘。他說他去過的好吃又不貴的街邊攤,要她哪天和同學一道去試試。
這份難得的情誼,蒙蒙知道該好好珍惜。
上次他約她,但蒙蒙沒有答應。
原本以為他不會再打來,卻沒想到他像是沒事發生,繼續發短訊,繼續通電話。
現在的他,多了一份堅持和勇敢。
於是蒙蒙告訴自己,如果他下次再約她,她會答應。
機會稍縱即逝,他們都需要好好把握。
不是嗎?
電話鈴聲大響,蒙蒙微笑著接起。
*本文版權所有,未經“花季文化”授權,謝絕轉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