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4章(1 / 3)

?第14章 勇敢的幸福

下了第二節課,回到辦公室休息。我無聊地隨手翻出教材,草草地看著。

“陳老師在嗎?”

循聲望去,猶如遭到當頭一棒,當場傻掉。

對方倒是大方得很,笑吟吟向我走來。

“你……”我吃驚得可以。

她找個離我最近的地方坐下,“還記得我吧?”

死也不會忘掉的。仍站著,充滿戒備地看她。

平靜如水的生活被這突然造訪的女人攪亂。

沈佳,氣定神閑地坐在我的身邊,向我綻放著迷人的微笑。

“不要害怕,我不是來捉奸。”她還有心情開玩笑。

“我才沒怕。”我身正不怕影子斜。

“陳老師,我今天來,是想和你談談繼寶的事。”沈佳開門見山地說。

繼寶?立即收拾起胡思亂想的思緒,正襟危坐。

“繼寶……怎麼了?”我漫不經心地問,但耳朵已經高高支棱起來。

“請您務必幫忙。”沈佳激動地說。

“到底怎麼了?”我捺著性子聽她發感慨。

沈佳收起笑臉,語氣裏充滿擔憂:“陳老師,他們父子倆現在鬧得很不愉快。你知道,立濤準備給繼寶轉學,但繼寶死活不肯。都一個多星期了,誰也不服軟,見麵像仇人一樣。”

她倒是蠻清楚事態發展的嘛。我很不悅地翻翻白眼。難不成已經入主東宮?

“你要我幫什麼忙?”我擺出一副很不熱心的樣子。

“您……可以去勸勸立濤嗎?”沈佳試探性地說。

我把眼睛瞪得圓圓的,頭搖得好似波浪鼓。

“那麼……去看看繼寶也好啊。他跟我說他很想你呢,而且繼寶已經好幾天不好好吃飯,眼看著就瘦下來了,唉!”沈佳一臉的悲戚。

險些……就心軟了。雖然我曾說我很想念繼寶,也很同情他現在的境遇,但人家的家事,我怎麼好參與?

於是仍選擇搖頭。

沈佳的眼底難掩一抹深深的失望,“再考慮一下吧,陳老師。”

“我去了,事情也未必會有什麼起色,搞不好鬧得更僵,到時別又被人家說是挑撥父子關係。”我對沈佳說。

“真的不行嗎?”沈佳還不死心。

這女人對那父子倆的事還真上心,也對,未來的老公和繼子嘛,多操點心是應該的。

“我想繼寶很快會想通的,”我對沈佳報以缺乏熱情的微笑,“事情很快就會過去的。”

……

我望著沈佳的背影,有片刻的衝動想留住她。

原來自己是那麼想知道那對無良父子的近況。盡管我是個最微不足道的外人,是個被人家掃地出門的棄婦,是個發誓不蒸饅頭爭口氣的倔強女子。

得知仇人一家過得不好,本應很痛快的我卻一點都笑不出來。徐家那一老一少雖長相不甚相似,但脾氣卻臭得很一致,所以偶爾掐起來也是再正常不過的事。

而我對沈佳說的也不完全是氣話,我相信他們的矛盾不久就會化解,因為他們彼此深愛對方,便沒有什麼是解不開的,我深知這一點。

何必驚慌呢?

沈佳確是出於一片好心,不過對付徐氏父子,顯然還差點火候。祝她好運吧。

然而很快我就發現,自己高估了沈佳的領悟能力而低估了她的纏人功夫。中午一出校門,迎麵又看到她的倩影。

沈佳故意視而不見我的便秘表情,緩緩走近,“陳老師,能和你談談嗎?”

想拒絕的,可腦袋偏偏點了一下又一下。就這樣,被沈佳領到一個環境十分雅致的咖啡店落座。

“陳老師,其實剛才我並沒有說實話,”沈佳輕輕吐出口氣,像是下了很大的決心,“因為實際的情況……比這更糟。”

“立濤和你說過他和小曼之間的事嗎?”沈佳喝了一口咖啡,問道。

她又知道我不知道的事,我憤憤然地想。徐立濤就這麼不信任我嗎?什麼事都不對我講,卻都講給她?所以,被拋棄的那個一定是我,居然還傻乎乎跟她跑到這鬼地方來?簡直愚蠢至極。

想到這裏,實在找不出留下的理由,起身說道:“很抱歉,別人的隱私我無意打聽,我還有事……”

“陳老師,”沈佳也跟著站起,急切地說,“就給我一點時間吧,這件事除了你,怕是難有第二個人能解決!”

我非常納悶地望著她,越來越難以理解她的話。

“我會一五一十地講給你聽,聽完之後再作決定也不遲啊!”

沈佳懇切的目光讓我產生了一絲猶豫,考慮再三,慢慢坐回座位。

對麵的女人終於露出了欣慰的笑容。她又端起咖啡淺嚐一口,思索片刻,打開了話匣子。

“八年前,立濤剛剛接管家族事業,憑著過人的毅力和超凡的能力,建科很快有了更大的發展。立濤一直是個心高氣傲的男人,在事業上的所向披靡更是助長了他的囂張氣焰。他有時會很傲慢,不可一世,但隻要麵對小曼,這些壞脾氣就全都消失不見了。

“小曼是立濤的初戀。他們兩家一直有生意上的來往,所以兩人從認識到訂婚也是由家長一手操辦的。雖然是這樣,但立濤是真心愛小曼,無論誰都看得出來。本來我們都以為他們會在不久的將來結婚,過著幸福快樂的生活。”

“我們?”抱歉,我要打斷一下,好直抒我的疑問。

“哦,忘了介紹,我和小曼是大學同學,也是最要好的朋友,她和立濤從相識到相戀,我應該算是個見證人吧。”

是這樣啊。難怪她對什麼都了如執掌。臉不由得燒起來,為自己錯怪了她,為自己對徐立濤的了解竟是那樣的匱乏。

“那對金童玉女無論走到哪裏都是眾人的焦點,所到之處,身後不乏豔羨的目光。小曼總是小鳥依人般跟隨在立濤左右,看上去是那麼完美。

“立濤由於事業的壯大而異常忙碌,忽略小曼就變成家常便飯,小曼起初會和我抱怨,可沒過多久,她甚至連電話都很少打給我。那個時候我正忙著出國留學的事,無暇顧及太多,而再見小曼的時候,她居然一臉甜蜜地說她找到了真愛。

“我自然吃驚不小,就追問她是怎麼回事。原來這段日子立濤常常出國公幹,小曼便總是獨自出去,竟然和她父親的司機魏鍾洋日久生情。立濤知道後也設法挽回過,可小曼去意已決,聽不進任何人的規勸。出國前我還約立濤見麵,他的臉色很差但嘴還是死硬,說什麼選擇誰是小曼的自由之類的廢話。事業上他可能沒有對手,但對待感情就像個涉世未深的毛頭小夥子,偏偏還喜歡逞強,不聽別人的意見。

“偏在這時,那個和小曼愛得死去活來的魏鍾洋突然一聲不吭地消失,而小曼也在這個時候發現自己有了身孕。於是她毫不猶豫地找立濤幫忙,立濤想也不想就答應下來,承認是這個孩子的父親,這個孩子……”沈佳將最後一口咖啡一飲而盡,“就是繼寶。”

“餘小曼是難產死的?”我幽幽地問。

沈佳點點頭,“從此立濤恨透了魏鍾洋。如果不是他,小曼也許不會這麼早離開我們。”

沈佳舔了舔發幹的嘴唇,與我一同靜默下來。

似乎可以稍稍理解徐立濤那天對我的指責為何那般激烈。

他以為我是另一個餘小曼嗎?他以為我要背叛他,是在玩弄他的感情嗎?

這個臭屁的男人,果真如毛頭小夥子一般,一根筋,不懂得轉彎。

沈佳清了清喉嚨,用手指在注意力已經嚴重渙散的我的眼前晃晃。

“怎麼?”暫時停止咒罵徐立濤。

“我現在才說到重點。魏鍾洋回來了,他現在不僅有了自己的公司,身份和以前不同,更重要的是他想見繼寶。”

“他有解釋當年失蹤的原因?”

“他說是與小曼約定好的,用一年的時間去開創自己的事業,才有資格向小曼的父母提出婚事。一年後他回來過,可小曼已經不在了,就悲痛欲絕地離開了這裏,直到上個月回來遇到小曼的父母,才知道當年小曼生過一個孩子。不過現在的問題是立濤不允許他和繼寶見麵,為了阻斷他們的聯係,現在又要給繼寶轉學。所以魏鍾洋也急了,他向法院遞交了訴狀,要求奪回兒子的撫養權。”

徐立濤會怕這個嗎?感覺他能一手遮天似的。

沈佳繼續說:“魏鍾洋還要求做DNA測試,真打起官司來,立濤不一定能占到什麼便宜。”

“徐立濤是何等人物,怎麼會輕易讓別人在他的頭上拉……”我差點說出不雅之詞。

沈佳苦笑,“你果真對他有一定的了解。立濤對敵人向來不會心慈手軟,他不僅開始四處動用人脈想贏官司,而且還聯合同行打擊魏鍾洋的公司,看樣子不把他逼入絕境絕不罷休。”

越說我越糊塗了,“那到底要我做什麼?”

沈佳歎了口氣,“你知道嗎,這些天,他把自己鎖在書房裏,連公司的事都不理,繼寶嚇得不敢跟他說話,我們這些老朋友也被他轟出來無數次了。所以,現在,我隻好來求你。”

嗬嗬。

這麼混亂的局麵豈是區區一個小學老師能應付得了的?用腳指頭想也知道吧。這就是典型的病急亂投醫。

“不行不行。”我連連擺手。

“陳老師,老實說吧,今天是繼寶要我來找你的,那孩子雖然不知道爸爸為什麼這樣反常,但他說爸爸最聽你的話了。”沈佳站起身來,“我能做的隻有這些了,其他的,由你來作決定吧。”

她的腳步聲漸行漸遠,留我一個人對著窗戶發呆。

難以想象,才不過幾天時間,徐家已翻江倒海。

對於沈佳的信任,我很感激。但對自己,實在沒有信心。以徐立濤的個性,他決定的事是不會因誰而改變的。

頭腦中的兩個聲音還在不停交戰的時候,我的人已經來到徐家大門口。

身體各部位總是不聽大腦指揮。

這是個問題。

門鈴響過後,大門朝裏打開,老陳的臉從裏麵探出來。老陳一見是我,歡喜得手舞足蹈。

“陳老師,徐先生在書房。”他熱情地為我帶路。

“老陳,我認得路。”而且記憶相當深刻。

聽我這樣說,他便自覺地退出去,不再來打擾。

站在書房外,我把耳朵貼在門上。幾分鍾過去了,沒一點動靜。轉動門把,門被我輕輕推開。

又是熟悉的黑暗。

我放棄開燈,而是閉上雙眼,好讓它可以迅速適應環境。

不一會兒,前方兩米遠的沙發上顯現出一團黑影。一動不動,仿若一尊塑像。我踮著腳向他靠近,生怕驚動他。

距離一步之遙的時候,聽到他的喉嚨裏發出了低啞的嘶吼:“誰?”

“陳鬆鬆。”我乖乖回答。然後靜等他暴跳。

一分鍾過去了,五分鍾過去了,他還是穩穩坐在那兒,絲毫沒有躍起的征兆。

“你來幹什麼?”他的第二句話,聽上去有氣無力。

徐立濤,那個打不垮的硬漢,也會有如此脆弱的時候?

“來看你到底有多狼狽,來幸災樂禍。”我氣呼呼地說。

“那你現在看到了?怎麼還不笑?”他異常平靜。

“哈哈哈!”我氣急,上前去抓他,黑暗中右腿竟然碰到茶幾上,立刻疼痛難忍地蹲在地上。

“要不要緊?”徐立濤謔地站起,向我衝過來。

“死不了。”我齜牙咧嘴地說。

他在我身邊站了幾秒鍾,轉身繞到書桌前打開台燈。昏黃的燈光照亮了我們之間的距離。幾天不見,他瘦了。

剛才的氣勢洶洶轉眼消散。我們久久注視著對方,難以名狀的情愫悄悄蔓延開來。

曾發誓不會原諒他。但從看到他的那刻,我就知道,又要食言了。以後凡是與徐立濤有關的誓言都要格外謹慎。總是食啊食的,早晚會消化不良。

“沈佳告訴了我一些事。”我簡要道明來意。

徐立濤輕輕哼了一聲,不置可否,想必我這樣的說客他已見得夠多。

“你一定要這麼做嗎?”

徐立濤深深凝望著我,好一會兒才聽到他低沉而堅定的聲音:“我絕不能失去繼寶。”

“我,隻有他了。”他把視線別開,眼簾低垂。

“徐立濤,你怎麼會變成這樣?”他顯然已經把我劃分出去,根本不計算在內。氣憤難以言喻,衝口而出,“在裝可憐嗎?在博同情嗎?堂堂徐大董事長也有害怕的時候啊?你不是很囂張嗎?不是老子天下第一嗎?一個小小的魏鍾洋就把你嚇成這樣?”

“夠了!”徐立濤發出悶吼。

“不,遠遠不夠!你知道自己現在做的事有多愚蠢、多可笑嗎?真搞不懂你到底在想些什麼!”生平從未用過如此嚴酷的口吻,連自己都有些驚訝。

徐立濤的唇邊似乎泛起一些笑意,眼中竟流露出片刻的溫柔。

“中氣十足啊,最近一定過得很不錯吧?”怎麼聽都有一股酸酸的味道。

“比你過得好就是了。”不是不明白他的意思,但此時還不是說這個的時候。

“那就回去好好過你的日子,別再來鍈這趟渾水。”他淡淡地說著,眼裏的漆黑讓人捉人不定。

“如果我說,”我迎上他的黑眸,“這趟渾水我鍈定了呢?”

徐立濤的眉頭皺起,“和我對著幹很有趣是吧。”

“是的,”我重重點頭,“相當非常以及超級的有趣。”

他啞然失笑,頗有些無可奈何的意味,“我該拿你怎麼辦才好?”

我不禁也跟著笑了出來,“認命啊。”

笑意在他的臉上停留了片刻之後,漸漸退去。眼角眉梢,殘留下幾絲不易察覺的淒涼。

一貫堅強的他偶爾流露出的脆弱,勾起了我極力抑製的感情。手指死死扯住褲管,拚命忍住想去擁抱他的衝動。

“是啊,除了認命,我還能做什麼?”他盯著遠處黑暗的角落,低沉地自語,“小曼是這樣,你也是這樣。

“第一次見到你,我就有很不好的預感,我也警告過自己,卻還是越陷越深。我不喜歡這種感覺,甚至有些害怕。你那麼年輕,單純,和我的差距是如此的大,我甚至不敢去確定你的心意,因為如果你拒絕,我們就會連最簡單的相處都無法繼續。我一直用心地維護著和你的關係,曾經以為這次我是真的要得到幸福了。

“多麼愚蠢啊,明明吃過一次虧,可還是不長記性。繼寶發燒那天,你瘋狂的尋找幾乎讓我相信你要回心轉意了。”他無聲地苦笑,“幸好,我能夠及時清醒。總是喜歡與視金錢為無物的女人糾纏,是我的問題,以後我會學乖。”

他深深吸進一口氣,再緩緩吐出。

“知道我最後悔的是什麼嗎?”他望著我,聲音漸漸嘶啞,“那個下雪的夜晚,我竟然沒有擁抱你。”

第一次聽到他的表白,在他對我死心以後的這個夜晚。我想歡呼,我想雀躍,我不知道此刻算不算太遲。

挺直身體,一步一步向他逼近。與他麵對麵的一刻,我已經可以確定我的心。

這個男人,是我想要一輩子與之共度的人。

“徐立濤,你知道我現在想做什麼嗎?”把眼微眯起來,學他故弄玄虛的樣子。

徐立濤的眉毛又皺成一團,一臉困惑。

好,讓我告訴你答案,讓我把你的眉頭舒展,讓我為你揭開困惑。

我輕輕踮起腳尖,在他還未做出反應之前,吻上了他的唇。

一切都仿佛靜止下來,整個世界隻有我們兩個。耳邊是鍾表的滴答聲,眼前是我最愛的人。

許久許久,唇瓣才不甘心地分離。

我的雙眼迷蒙,而他的亮如晨星。

彼此可以聽到對方的呼吸和心跳,親密得讓人臉紅。

“你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嗎?”他略啞的聲音聽上去性感極了。

“我不知道。”我抿著嘴,耍賴皮。

“不必這樣安慰我。”說這樣的話,說明他的腦子正處在短路狀態。

也不想想誰會這樣安慰人?依我的脾氣一定一拳揮過去幫他清醒,但現在嘛……舍不得。

他看著我那花癡般的笑容,更為不滿,“你在耍我嗎?”

哦,這個笨蛋,佛也有火了!

“徐立濤,給你兩條路選。要麼,你臭罵我一頓,攆我出去,從此咱們井水不犯河水,互不相幹;要麼,你老老實實,任勞任怨地做我的男人。”非逼我使絕招嗎?

五秒鍾,他足足愣了五秒鍾,才傻傻地咧了咧嘴。

“你這是在笑嗎?”怎麼和哭差不多啊?

“你不會反悔吧?”他將信將疑。

由此可以看出他對我是多麼的不信任。

“誰反悔誰是小狗。”夠狠吧。

“美得你。”他冷冷拋下一句。

咦?我沒看錯吧,那個臭屁的徐立濤又回來了!

“你什麼意思?”我委屈地說。

“誰反悔就給對方寫一封道歉信,要求語句流暢,意義深刻,字數不少於五萬。”他一本正經地說。

這是哪國的懲罰?五萬字?天!

“好啊,我是語文老師我怕誰?”臉上則是我是流氓我怕誰的表情。

徐立濤沒再說話,他安靜地看了我一會兒,伸出雙臂,將我緊緊抱在懷中。

我微笑著閉上雙眼,把臉埋進他的胸膛。遲是遲了一點,但永不會晚。

“你是有備而來的啊。”徐立濤一臉佩服。

“當然不是,這隻是個小插曲。”腦子裏頓時閃現出沈佳的鄭重委托,“我是為繼寶的事來的。”

“如果是這件事,你可以放棄了。”他的全身透出前所未有的堅持,“誰也別想動搖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