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愣,想起那個時候,我對於他為什麼會幫助平凡懦弱的我的好奇,壓下內心對於他沒有生氣的竊喜,遲疑的點了點頭。
我知道,他或許是要說他的故事了,我一直想知道,卻又怕知道的故事。
“我幫你,是因為你讓我想到一個人。”
那個瞬間,我第一個想到的,是何寒的表姐,那個差點和他步入禮堂的女人。
我咬著嘴唇,克製住自己的顫抖,甚至可以想象的出自己的臉色有多慘白。我死死的盯著他,害怕他發現我的異樣,好在他似乎陷入了回憶,並沒有關注到我的不尋常。
“那個人,是我的母親。”
他的神色很悲傷,是我從沒見過,也一直以為不會在他臉上浮現的表情。
是啊,他太堅強了,總是能輕輕鬆鬆化解所有麻煩,甚至會在我這樣一個小菜鳥遇到撞破頭也解決不了的難題時出手相助,他在大多數人的眼裏,簡直就是超人。
所以我們忘記了,超人也是人,也有情緒,也會難過。
我突然感覺到有一些內疚,他幫了我那麼多,我卻什麼都做不了,甚至還在為自己那亂七八糟的猜想吃味,我憑什麼。
我看著他的眼睛,那雙剛剛還盛滿了漫天星光的眼睛,此刻布滿了灰雲,他沒有哭,卻讓我覺得比哭更難過。
“她和你一樣,是個一直被折磨著的女人。可那個時候我還很小,小到沒有力量去保護她。其實我已經不太記得她的相貌了,可我還記得,她那逆來順受的模樣,和總是隱忍在眼眶的眼淚。”他頓了頓,像在回憶,又像在努力壓抑什麼情緒。
我很想說些什麼,卻發現什麼也說不出口,我什麼也做不了,隻能安靜的坐在那裏,默默的聽他繼續下去,“她總是告訴我,這個社會女人是不能反抗的,我恨極了她那副心灰意冷的樣子,可我更恨的是直到她死,我都沒能把她從那副深淵裏救出來。”
他又停了下來,似乎已經到了崩潰的邊緣,我看著他,感覺左胸口似乎有什麼疼的要爆炸了,可是我什麼都說不出來,我怕我一張口,反而比他先流下淚來。
“所以,在郵輪上聽到你的呼救聲也是——後來再遇見你也是——我幫你,並不是為了你,隻不過是為了自己這麼多年的心結而已,我想要證明不是這樣的,女人也可以反抗,也可以為了自己的生活努力。所以,你並不需要總覺得自己欠了我什麼。”
這個人,這個在我千瘡百孔的世界裏照亮我,給我的希望的人,即使到了這個時候,甚至還在安慰我。
我覺得自己很過分,如果我不問,他就不會說,就不會把這好不容易才結疤了的傷口又血淋淋的撕開一遍。
他該有多難過啊,那時候的他,該有多難熬啊。可是這些,他一句都沒有說。
這個社會恨透了小三和私生子,卻忘記了他們也許隻是可悲的受害者之一。
無恥的男人享受著左擁右抱,傷害了兩個母親和她們的孩子還在問自己的魅力洋洋得意,甚至原配也從來意識不到問題出在自己的丈夫身上,她們隻是痛恨第三者,一味的認為就是她們把自己的老公從自己的身邊奪走。
從他一出生開始,大概就伴隨了嘲笑辱罵,他努力到今天這個成就,該有多辛苦啊。
可是這些,他還是沒有說。似乎這些都隻是他生命裏的無關痛癢,從不曾傷害過他,從不曾逼他成長。
我向所有我不曾信仰過的神明禱告,上帝耶穌瑪利亞,觀音佛祖土地爺,如若你們真的存在,我願用我的光陰,來換他發自內心的笑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