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地球文化的語言結構當中,“朋友”這個詞,並不單指除了情人或者親戚之外彼此有交情的人。它也通用於毫不熟識的陌生人。可以是問詢,也可以帶有強烈的貶低成份。
年輕男子此刻所指的,顯然是最後一種。
趙毅注意到,斜對麵十多米遠的櫻花樹下麵,站著一個身穿紅色吊帶衫與牛仔短褲的女孩。她眼巴巴地望著這邊,目光一直在年輕男子身上打轉。其中,充滿隱隱的期待。
或許,“男子”這個稱謂有些不太適宜,“男孩”可能更加貼切。
這應該是一對迫切需要私密空間的小情侶。
趙毅臉上的表情沒有任何變化,仍然帶著微笑。他輕點了點頭,撅起屁股朝長椅左邊的角落挪了挪,讓出足夠兩個人坐下來的空間。
雖然男孩的眼神頗為傲慢,也帶有鬥雞式的衝動與囂張。可是,趙毅並不去想在讓座這個問題上為難他們。何況,從開始時候的第一句問話,男孩就已經用上了“請”這個字。
這應該算不上是挑釁。充其量,不過是小男生為了在女友麵前爭取得分的強硬表現。在青春期荷爾蒙的刺激下,很容易做出一些頭腦發熱的舉動。人世間不需要那麼多的仇恨,也沒有必要把所有冷硬言辭都當做敵意。當你覺得對方態度過於激烈且帶有惡意的時候,其實在不知不覺間,自己也在某種程度上,侵犯了對方的利益。
聯邦國立大學的校園,不是血肉橫飛的戰場。
享受生活,也不是對任何人都抱以戒備心理,把自己徹底孤立的怪癖。
除了愛與希望,人與人之間的相處,更多的。。。。。。還是體諒與理解。
條椅的設計長度足夠容納五個人。三個人的擠占麵其實不大,相互偎依的小情侶,也並不需要多餘的空間。不過,三個人共坐一條椅子的場麵多少有些尷尬。男孩緊緊摟住靠在懷裏的女孩,不滿和戒備的眼光卻不時瞟向趙毅,生怕懷中寵物被外來者搶奪勾引。後者卻絲毫想要沒有起身遠遠避讓的意思,隻是悠閑地坐在長椅角落,半仰著頭,眯眼觀望著從三角梅葉片與花瓣之間透出的縫隙。
禮讓,不是毫無底線的退縮。
趙毅當然不喜歡充當燈泡,或者利用遠超常人的進化視覺、聽力,窺探他人秘密的變態狂。他隻是還想繼續多坐一會兒,等待那片即將到來,從麵前走過的美麗風景。
嘻嘻哈哈的笑聲,從綠化帶外麵的道路遠處傳來————那是數十個年紀與趙毅相仿的年輕女孩。由於季節的關係,她們都穿得很清涼:細肩帶的吊帶背心、各種款式的短褲、帶有蕾絲花邊的薄質無袖上衣,加上在微風中飄動飛揚的碎花長裙。。。。。。假如這個世界上沒有男人,女人也許永遠不會梳妝打扮,挖空心思絞盡腦汁設想層出不窮的誘惑方式。當然,這裏所指的“誘惑”,並不是/赤/裸/裸/的身體勾引。一句輕語、一個眼神、一個莫棱兩可的手勢。。。。。。都會使垂涎美色的異性產生無限幻想。並非每一個女人都是天生的****,但不可否認,她們都有必須滿足的小小虛榮,以及被無數異性目光所注視的快樂。
這是女人的專利,男人永遠也無法用任何東西加以取代。就好像她們隻用色彩和裙子,就能輕而易舉占領整個夏天。因為,這本來就是女人的季節。
S12基地永遠也不可能看到如此美妙的風景。趙毅躬著身子,兩隻手肘杵在膝蓋上,雙手捧著下巴,出神地望著從花葉間嘻哈飄過的靚麗身影。
幸存者們說的不錯————外麵的世界,的確有著太多的精彩。
這,才是生活。
。。。。。。
午後的陽光,從米白色窗簾縫隙裏直射進來,在棕黃色的木質課桌表麵,散成一條明亮的線。
“機械”這兩個字,與“美術”之間顯然沒有任何聯係。如同舊時代工科生與藝術生之間,永遠存在著相互不能理解的隔閡。前者,是時代進步與科技發展的基礎。而後者,則是見證繁榮與文明存在過的最有力證據。當然,在人類的曆史長河當中,偶爾也會出現像達芬奇那樣同時兼具多個身份,領會各種學科精髓,並且將之融會貫通的智者。可那畢竟是傳說中的人物,距離現實太遠。
機械工程學院的教室,與藝術學院沒有太大區別。但在趙毅看來,羅列在這裏黑板上的化學元素符號,還有那一連串極其專業的零部件名稱,遠遠要比藝術學院禿頂講師留下的板書內容更加豐富,對自己也能產生足夠的吸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