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曼坐在莫沄合的身邊,扶著她的肩媚笑,“公子要唱嗎?好極,公子要唱什麼曲子?我來操琴。”
聲音未了,莫沄合已敲著筷子唱了起來:“懨懨瘦損,早是傷神,那值殘春。羅衣寬褪,能消幾度黃昏?風嫋篆煙不卷簾,雨打梨花深閉門;無語憑欄幹,目斷行雲。”
唱了幾句,莫沄合突然停住,呆呆的想了一陣,大笑道:“錯了錯了,現在是寒冬,哪來的雨打梨花,全然錯了。”她笑得難以止歇,半伏在桌上,好半天方才抬起頭來,卻已是滿臉淚痕。
施曼從袖子裏取出一方香噴噴的繡帕,輕輕的在莫沄合臉上揩拭,歎道:“公子醉了,不如休息去吧。”
莫沄合扯過帕子,狠狠抹了幾把臉,扔到一邊,笑道:“離醉還早著呢,我們接著喝。”
一覺醒來,莫沄合又是頭痛欲裂,不過,她倒寧願如此頭痛。睜開眼時,屋裏明晃晃的,不知何時何地。起身四下望去,窗前的軟榻上有個美人兒,軟軟的倚在那裏,一雙如水波般的雙眼正在看她。
見她醒了,施曼施施然起身過來,從桌上端起一盞茶,遞到莫沄合麵前。待莫沄合一飲而盡,道:“原來你是個女人。”
莫沄合揉揉額頭,道:“唔,是呀,抱歉,沒早跟你說,我這樣子習慣了。”
施曼搖搖頭,“你扮的倒真像,我還真當你是個俊俏的少年郎呢。怪不得。”
“怪不得什麼?”莫沄合問。
施曼不答,嫣然一笑,“我請了寧公子過來,應該就到了。”
莫沄合歎了口氣,她不想這麼快就見他。
一個小丫頭掀簾走了進來,道:“姑娘,寧公子來了。”
“請他到這裏來。”施曼吩咐。
看來不見也不行了,莫沄合起身穿衣,見身上的小衣都是新的,怔了一下,施曼笑道:“姑娘喝得太多,衣服弄髒了,是我親手換的。”
外裳剛剛披好,寧蕙茞裹挾著一股冷風走了進來。他板著臉,麵色不鬱,對施曼看也不看一眼,盯著莫沄合,沉聲道:“你本事越來越大了,居然跑到這裏來。”
莫沄合笑,“怎麼,這裏怎麼了?”
“跟我回去。”寧蕙茞不由分說,上前拉起莫沄合就要走。
莫沄合甩了一下,卻未甩開,站在地上不動,道:“上哪去?”
施曼半晌沒言語,突然笑道:“怪不得,怪不得。”
她再一次說出這句話,莫沄合有些奇怪起來,道:“怪不得什麼?”
施曼卻不答她,對寧蕙茞道:“公子,剛剛莫姑娘喝了一杯醒酒茶,茶裏麵我放了雙倍的合歡散。她一時隻怕走不了。”
寧蕙茞聞言一驚,扭頭看向施曼,隻見她雖然笑容滿麵,目光卻顯得有些淒冷,“你胡說什麼?”他斥道。
“我這也是一心為了公子,想幫公子了卻心願。”施曼的笑容仿佛鑲在臉上的,連一絲紋路都沒有改變。
莫沄合痛得頭腦發脹,還在想這個合歡散是什麼東西,聽名字倒還好聽,隻是要偷偷下在茶裏,寧蕙茞又如此神色,難道是毒藥不成?卻隻聽啪的一聲脆響,循聲望去,施曼白若凝脂的臉頰上漸漸浮起幾道紅印,鮮豔得如新塗了胭脂。莫沄合吃了一驚,施曼臉上的笑容卻隻僵了一僵,又回複到原來的媚態,斜過眼來看向莫沄合,道:“莫姑娘,你知道合歡散是什麼嗎?”
莫沄合搖搖頭,試探著問道:“是毒藥?我得罪你了嗎?”她想,如果真是毒藥,倒也罷了,省了許多煩惱。
施曼也搖頭,“不是毒藥,若是得罪了我,下的就不是這個藥了,我會直接下砒霜。”
寧蕙茞閉了閉眼,道:“外麵跪著去。”
施曼臉上的五個指印越來越紅,看著都覺疼痛,她卻恍若不覺,對莫沄合燦然一笑,道:“莫姑娘再見。”她就穿著那一身輕薄的衣裳走了出去。
“合歡散到底是什麼?”莫沄合奇怪起來,施曼又說不是毒藥,寧蕙茞卻那樣生氣的打她。
寧蕙茞不答,把莫沄合拉到床邊坐下,伸出手指搭在她的腕上,垂著眼不語,半晌方道:“以後不許到這種地方來。”
“那到底是什麼藥?”莫沄合追問。
“你真想知道嗎?”寧蕙茞突然朝她一笑,眉梢眼角間瞬時如春花初綻,搖曳生姿,看得莫沄合心裏一跳,不由自主的向後退縮。寧蕙茞的笑容轉眼收盡,道:“跟我走。”
院子裏的青磚地上,施曼正跪在那裏,衣衫單薄,身子卻挺得直直的,紋絲不動。見寧蕙茞拉著莫沄合出來,笑道:“公子,你不喜歡嗎?”
寧蕙茞看也不看她一眼,道:“你說該怎麼罰你。”他的語氣同適才相比,甚是溫柔,卻讓莫沄合覺得更加的難以捉摸,居然有些害怕起來,小心的看了寧蕙茞一眼,又去看施曼。
施曼卻是眼睛發亮,嘴唇略微顫抖的道:“是,施曼知錯,不該胡說八道,願領公子責罰。”
寧蕙茞微一皺眉,側頭俯視著施曼,緩緩的道:“看來你很願意?原來你是故意的。好,就如你所願。李都統惦記你好久了,今日你就去他家裏吧。”
施曼的笑容僵在了臉上,臉色一下子變得煞白,身子也顫抖起來,道:“公子,我真的知錯了,公子要打要罰,施曼都甘心領受,隻求公子千萬不要如此罰我。”
寧蕙茞卻不再理她,冷哼了一聲,拉起莫沄合抬腳就走,任由施曼顫抖著身體跪在那裏。
“她沒在茶裏下什麼合歡散是吧。”莫沄合被他拽得一路小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