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雪野茫茫,遠樹如煙(十六)(1 / 3)

“爹,你要跟她說什麼?”駱玉琤急了,堵住駱武的去路,不讓他出門。

“自然是實話實說,你讓開。”駱武道。

“爹,那我,我就走。”駱玉琤眼睛都快紅了。

“你再這樣胡鬧,我真不如一刀殺了你,我怎麼就養出你這麼個孽障。你做出這種事來,你說,你讓我怎麼辦?你把你的爺爺又置於何地。”駱武氣得麵如寒冰,一巴掌把駱玉琤推倒在地上,道:“來人,把他給我綁起來。”

莫沄合站在窗下,原本來是藍天白雲的天空此時變得灰蒙蒙一片。瑟縮在北風之中,她隻覺全身冰冷,心如刀割。屋內的聲音穿透厚厚的牆壁,原本需要屏聲靜氣才稍微能聽清的字句,變成一個個驚雷,在她的耳內轟轟炸響,把她震得呆若木雞。

駱玉琤還在跟他的父親爭吵,聲音縹緲,遠在天邊。莫沄合憋住一口氣,妄圖忍住心口的那陣劇痛,卻發現那疼痛在身體中不斷的蔓延,無可遏止。她向後退去,退出幾步,卻又滿心不舍。她好不容易見到了駱玉琤,這幾天的光景,此刻回想起來,恍然如夢。

一念衝動,莫沄合衝到屋門前,屋門恰在此時突然打開,門簾掀起,駱武正要從屋中走出。從他旁邊的空隙望進去,駱玉琤被兩個人扭住雙手,立在當地。

迎麵碰上莫沄合,駱武一愣之下,方才反應過來這是誰,不由得下意識的回頭看向駱玉琤,隻見駱玉琤則瞪大了雙眼,叫道:“莫沄合,你怎麼過來了?”

莫沄合就那樣站在門口,一雙眼珠墨玉一般漆黑,一動不動。雖然看起來臉色慘白,卻似乎很平靜。駱玉琤不知道莫沄合聽沒聽到,或是聽到了多少,心裏發起慌來。

莫沄合直直的看向駱玉琤,道:“駱玉琤,你,你能跟我走嗎?”她的頭腦裏轉來轉去的隻有這一句話,不知不覺間便已說出了口。駱玉琤立時明白,聲音弱了下去,道:“你,你都聽到了?”

對於莫沄合當著他的麵說出這些話,駱武十分的難以置信,緊緊的皺起眉頭道:“莫賢侄,你怎可如此胡言亂語。”

莫沄合轉過頭看向駱武,勉強擠出一個笑容,“駱伯伯,你好,對不起,我,我,我走了。”說罷轉頭就要跑。她是一時糊塗了,就這個情形,駱玉琤怎麼走得了?她還在指望著什麼?

駱武追上幾步道:“莫賢侄,你等等,你要到哪裏去?此事需從長計議。”

莫沄合眼睛裏已蓄滿了淚水,隻怕一不小心便要掉下來,心裏卻又因為這一句話燃起一絲希望,停住腳步,回頭道:“他的親事,能退嗎?”

駱武又是一愣,這個莫沄合,問的話也太過直截了當,半點也不拐彎抹角。這樣不知羞恥為何物的女子,就算駱玉武並未定下親事,隻怕駱老太爺也不會同意。

駱武搖搖頭,道:“這件事是玉琤闖下的禍,自然會讓他負責到底,但退親一事……,莫賢侄,你先進屋坐下,我們慢慢再說。”

莫沄合淚珠滾落,用袖子一把抹掉,強笑道:“駱伯伯,他是瞎說的,我沒跟他怎麼樣,你也不用為難,我,我走了。”

“你別走,莫沄合,你不許走。”駱玉琤叫道。

駱玉琤的呼喊聲越來越遠,莫沄合隻覺心痛如絞,一路狂奔,衝到大門外,已是淚落如雨。

在檀洲城內漫無目的的轉了好大一圈,不知不覺又兜回了駱家的大門前。她躲在一個角落裏,眼看著駱玉琤懊喪之極的被駱武押著,坐著一輛馬車離開。他們身後跟了十幾個人,一個個騎著高頭大馬。

莫沄合呆呆的站在那裏,看著駱玉琤離去的方向,直到天色將黑,莫沄合方才想起,她的馬匹行李還都在駱宅裏。

見到莫沄合,看門的人有些詫異,“莫姑娘回來了,老爺派了人正四處找您呢。”

莫沄合苦笑,駱武說得明明白白,駱玉琤馬上就要成親了,他們找她做什麼,找到她又如何。他又不能退親,那還有何話好說,因為他們兩個,已經害死了兩個人,總不能再想辦法把跟他定親的那個人也害死吧。她自問也沒這個能耐。

取出行李馬匹,不顧看門人的勸阻,莫沄合打馬而去,找了個客棧,要了幾個菜一壇酒,坐在那裏發一陣呆,喝兩杯酒,直把自己喝了個酩酊大醉,不省人事。

第二日,宿醉過後,莫沄合隻覺頭痛欲裂,不吃不喝的在客棧躺了一天,直到第三日,她隻覺心慌氣短,再躺下去,隻怕便要死了。強打精神,起身吃了點東西,再度踏上行程。

本想著回家去的,可是不知不覺間,她卻又踏上了去往北平的路。走在路上,看著山巒上原野間的皚皚白雪,躊躇了千萬遍,莫沄合終於給自己找了個非去不可理由,師父也在北平,不論怎樣,總要去見一下師父吧。

可是到了北平,看著那一條條縱橫交錯的街道,街道上來來往往的人群,街道兩旁鱗次櫛比的房屋,莫沄合又是一片茫然,師父在哪裏?駱玉琤又在哪裏?

莫沄合越來越發現,酒當真是個好東西,不管借酒消愁愁是否更愁,反正是借著酒意,她要愁,便可以痛快的愁,她要思念,便可以痛快的思念,她要哭,她要笑,都可以痛快的哭,痛快的笑,不必遮掩,不必克製,因為她喝醉了。酒可以給所有狀似瘋癲的行為一個合理的借口,怪不得這麼多人愛喝酒,像李白,還有誰來著?莫沄合甩甩頭,一時想不起來。在北平的縱橫交錯的道路上徘徊了半天,莫沄合索性到了施曼的院子裏,在香粉佳人的簇擁之下,輕歌曼舞之間,把酒言歡,盡情隻圖一醉,豈不更好。

“我也來給你們唱一首。”一個姑娘剛唱完了一支小曲,酒已半酣的莫沄合口齒不清的叫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