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神色微變忙說道:“小生從前未曾見過姑娘,姑娘是否認錯了?”
“怎麼可能!”我衝上前道,“咱們見過的,你忘了!”
“不可能。”那人笑道。
“你有沒有去過長梅宴?”我見他滿臉茫然,眸子裏仿佛蒙了一層霧,又說道,“遊子歸舟渡月影,征帆去棹過古城。”
他的眼睛突然亮了,卻眉頭緊蹙,遲疑似的點點頭,“姑娘是……”
“當日有個人闖進你們的包房,便是我了!”
那灰衣男子這才恍然大悟道:“原來如此,小生記起來了,如此你我竟是有緣。”
方清闕好半天沒吱聲,突然開口嚇了我一跳,他說道:“公子不必急吼吼地認親,等會兒再認不遲。”
“方道長這副模樣著實令我惶恐,我並無惡意,你又何必如此疾言厲色。”
方清闕挑挑眉毛不置可否,隻說道:“既然並無惡意,又為何不肯以真麵目示人?”
“道長何出此言?”
“哼,”方清闕低低地一笑,“公子好眼力,看一眼就知道方某的身份。”
“那是自然,若一無所知又怎麼會特地請了道長前來?”
“那麼便是故人了。”
“算是。”
“閣下謙虛了,畫眉人的朋友,也就是方某的朋友,你既然能得到畫眉人的人皮麵具,還能不是故人麼。”
“人皮麵具?”我驚訝地看著灰衣人,半點看不出瑕疵。
灰衣人的眼神深邃得好像天池的湖水,方清闕淡然地與他對視,“閣下還是不肯坦誠相見麼?”
灰衣人眼瞼低垂,發出一聲自嘲似的輕嗤,說道:“稍等。”背過身去,再轉過身來,已經換了一副麵孔,竟然是他,南康王景逸。
景逸難免有些尷尬,卻依舊微笑著點頭道:“又見麵了。”又望著我說道,“小菱歌似乎很驚訝。”
我趕緊合上嘴巴,說道:“很驚訝。”
景逸又看向方清闕:“你卻似乎並不十分驚訝。”
方清闕淡淡地說道:“的確,沒有那麼驚訝。”方清闕說到“那麼”這兩個字的時候有意無意地掃了我一眼,似乎有些鄙視我的嫌疑。
“我很好奇,你是什麼時候猜到的?”
方清闕微微頷首,說道:“大約是焦公公找到我的時候。”
景逸深深地望著方清闕,忍不住大笑起來。
“你不信?”
景逸邊笑著,搖頭道:“的確不太相信。”
“焦公公說,行宮裏似乎有些不幹淨,這本就可疑,行宮的所在是京中有名的風水寶地,即便真的有什麼也絕跡不敢出來作祟,除非……”
“什麼?”
“除非是個大家夥,”方清闕說道,“但如果是大家夥,又怎麼會是漫不經心的‘不幹淨’三個字?”
“就算是這樣,你也不過是有些疑惑。”
“是,疑惑之後我當然會想,如果焦公公說的是真的,這會是個什麼東西,既然是京城附近,自然就會想到宋家軍的事。”方清闕說著看看景逸說道,“王爺無需這樣看我,宋家軍的事情,民間早有流傳,老百姓不是傻子,空穴來風,事必有因。”
景逸沒有說話,用眼神示意他繼續說下去。
“果然,天一閣正對著西山,且與固靈塔處在同一條風水線上,如此我便確定了自己的猜想。”方清闕說道,“唯一的問題是,固靈塔雖然與行宮一線,但因為有塔靈的守護,更加上多年的天子庇護,所以也不會太過威脅到行宮,若不是我仔細勘察幾乎無法察覺到有任何不妥,那麼所謂的‘不幹淨’又是從何而來。”
“那又怎樣?”景逸的神色冷峻,“或許是因為本王身體虛弱,所以格外敏感些。”
“王爺這樣說就是妄自菲薄了,且不說王爺身份高貴,更何況您再虛弱也是男子,所以我想,王爺發覺行宮不幹淨隻有一個原因。”方清闕突然打住,另起話頭問道,“宋家鬼兵的傳說,想來王爺早有耳聞。”
景逸不動聲色,隻是仿佛專注地擦拭著自己的扳指。
“外人隻當是謠傳,唯獨王爺心裏清楚,此事並非虛妄,因為您是先帝宸妃的兒子。”方清闕的聲音本就不大,如此刻意壓低,聲音就好像是從胸腔裏發出來的,帶著無法言喻的蠱惑。
“放肆!”景逸猛地站起來,正層樓的人都循聲望過來,景逸臉上怒色不減卻也不得不坐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