卯時一刻
慘白的綢緞勒著母後的脖子,她那雙眼死死瞪著,雙腳在空中蕩來蕩去,神色淒楚。
外祖那身囚衣沾滿了鮮血,他的頭顱從刑台上咕嚕嚕滾落下來,停在她腳邊染紅了她的白緞鞋。
小表弟拉了下她精致奢華的裙擺,哭的眼睛發紅,聲音悲戚:“皇表姐,你為什麼不救救父親,你為什麼不救救祖父,為什麼……”
“皇表姐……阿攸的頭疼。”她眼睜睜看著他的頭顱從肩膀上滑落下來,瞳孔再無神采。
“為什麼你還能好好的活著?!為什麼你還能如此心安理得的當著你的嫡公主?!朝鸞公主!那樣卑賤苟且的活著可還開心?!”
“舅母!”她眼睜睜看著那群獄卒將她拖走,她眼睜睜看著那把刀刃揮向她的頭顱,鮮血濺了她一臉。
眼睛裏的世界慢慢被血液染的通紅昏暗,親人的嘶喊在耳邊縈繞不絕,她慌張的伸手四次摸索,惶恐難安,一遍又一遍的喊著他們的名字,直到聲嘶力竭,口啞難言。
“阿攸!!!阿攸……”青鴛驀地坐起,瞪著昏暗的燭台杵了半響才回過神,捂了臉呢喃:“如今你究竟還有什麼資格活著……”
“殿下!!”門被猛地推了開來,小鵲急的連腰上的束帶都未來得及係好,任由頭發雜亂毛躁的披在身後,神色慌張,見她無礙才幾步上前用力抱住她,輕輕拍著她背脊,聲音低緩:“殿下又做噩夢了嗎?莫怕……莫怕,都會過去的,殿下莫怕。”
“小鵲。”她直直的看著前方,神情恍惚,未再答話。
翌日,青鴛仔細收拾了下,去麵見齊國的帝王,她的父皇。
曾經將她如珠如寶的喜愛著的父皇,最後卻因她替自己的外祖父喊了幾句冤,就被罰去了皇陵守孝,那時若不是周奕致苦苦為她求情,想必她的父皇是絕不會留她在這宮中礙眼的。
周奕致……她原以為,原以為他是全心全意歡喜她的,不然……
張公公上前稟了聲:“皇上,三殿下到了。”
青鴛立馬上前行禮,聲音溫淺輕緩:“兒臣參見父皇。”
“鴛丫頭你來的正巧,朕剛同寧連說到淑雅的婚事,你這個做阿姐的總該到場不是?”齊皇笑著走了下來,仿若說的是再理所當然不過的一件事情。
袖中之手緊了緊,莞爾而答:“父皇所言極是,青鴛自當親去祝賀。”
齊皇伸手拍了拍她肩膀,眉眼含笑:“鴛丫頭難得如此識大體,朕甚為心慰。”
然後漫不經心的帶了句:“過去那些子荒唐事,今後便當未曾發生過罷。”
“兒臣知曉。”青鴛溫聲應下,心中刹時間冰寒徹骨。
往日種種在她父皇眼裏不過是荒唐二字,她又豈敢記得?豈敢去阻攔了他那好女兒的大好婚事!荒唐……真是輕輕巧巧。
“朝鸞公主。”一旁的男子上前幾步,雙手抱拳、從容得當的行了個禮。
青鴛記起了這雙眼睛,深沉孤冷,令人猜不出喜悲。
“寧將軍。”她禮貌應道,保持著一國公主該有的儀態。
“許久不見,殿下。”他毫無情緒的說道。
青鴛打量了眼,眼前之人著了身單調沉悶的玄色長裝,發髻整齊簡練,五官剛硬深刻,與傳聞中驍勇善戰,殺伐果決的寧大將軍一般無二。
青鴛對寧連的記憶還停留在八歲那年,那時他也不過十三,直愣在原地,眼也不眨的望著她,眼神專注而偏執,帶著幾分難以抑製的喜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