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世,有一件事要交給你,才能做好。”他回過頭,目光像是啐了毒的冷箭。
“謹遵殿下吩咐。”
“留在鳳儀殿,和影衛一同,殺了今晚出現在鳳儀殿的所有活口。”冰涼如水的聲音,從他紅紅的嘴唇中吐出。
他的嗓音,沒有一絲顫抖,更沒有一絲因為死了母親而悲傷的痕跡。
隻有無盡無邊的黑暗,比幽藍的夜空,還要悚然而沉靜。
“殿下的……”
“所有!”宣涼似是不欲多說。
他吐出二字後,轉身離開,瘦小的背影,卻壓抑而透著古怪的平靜。
“父皇……”他淡淡的念出聲。
玄色的錦靴,走上了沉沉的青石板路,一步一步,如同催命的節奏,逼向了當朝皇帝的寢殿。
直到,寢殿門外,死死守著的禦林衛映入他的視線中。
“何事?”宣涼走上前,淡漠的問道。
皇上的貼身太監,看著出現在眼前的宣涼,隻覺心頭一涼,他猶豫了一下才傴僂著身子道:“殿下,節哀。”
宣涼冷冷的望向了他,那一眼,讓那老太監有一種時光凝滯的感覺。
下一瞬,宣涼才像是什麼都沒有發生的樣子,重複問道:“裏麵有何事?”
“是……”老太監終於說出口,“那位殿下,忽的得了怪病,皇上在裏麵已經一晚上沒有合過眼了。”
他話音未落,宣涼已經伸出手,緩緩推開了那一扇門。
沒有人敢阻攔此刻,這個剛死了母親,卻如此平靜的男孩。
他比露水還有濕重的玄衣錦袍,緩緩的消失在漸漸閉合的門扉中。
“你想說什麼?”
宣止,不耐煩的看著病榻中,神色平靜而追憶的吹死之人。
“朕要說的是,那一夜,你得的根本就不是什麼怪病,而是……”蒼老的宣和,似乎累極了,“皇後為他的兒子做得最後一搏。”
宣止終於察覺到了不對,一種陰涼,從他背後緩緩襲上了他的全身:“皇後,究竟對我做了什麼?”
“她……”似乎有一滴淚,從宣和幹涸的眼眶中流了出來,“不惜用自己的生命作為祭品,用邪術詛咒朕。”
話說到一半,宣止卻並未因此而感到輕鬆,反而愈發屏息,用從未有過的耐心看著這個期期艾艾的老人。
“凡是朕的子嗣,凡是稱帝,便會不得善終,死於非命。”終於,這話,從他緊緊閉了數十年的嘴中,說了出來。
一陣死寂後。
一聲冷笑,從宣止口中發出。
“可笑!”他眼中俱是嘲諷,“若是你不想讓我登基,何必在這兒假惺惺的恐嚇我?”
他眸中,俱是不屑:“更何況,照你這樣說,難道皇後不希望她的兒子當皇帝嗎?”
宣止的話,剛落下。
宣和緊緊閉上的雙眼便掙紮著睜開了……
宣止對上了他蒼老悲涼的眸子,忽的心中一沉。
下一刻,宣和便蠕動著嘴唇道:“她當然希望,但她更不希望涼出事。否則,她憑什麼要為了區區一個詛咒把自己的性命都弄沒了?”
恐懼的猜測,終於籠罩上了宣止的心頭。
他聽見自己的聲音,顫抖著說出:“你的意思是,隻有宣涼稱帝,才能在皇位上安穩無憂的坐著?”
幾不可察的頷首。
是宣和對宣止最後的回複。
目光幽幽的望著夜空的宣涼,聽到了身後的腳步聲。
“你是不是知道了?”宣止幹澀的嗓音,在宣涼身後響起。
“對。”涼薄的回應。
宣涼懶懶的回過頭,似是對他臉上的痛苦視而不見:“那是母後生前,用性命為我留得一條出路。”
他的嗓音,帶著些置身事外的,近乎殘酷的無辜。
“你和那個老砸碎,都希望我死嗎?”宣止近乎無力的說。
他話音落下時。
宣涼一雙鳳眸,才淡淡的落在了宣止身上。
良久,才淡漠的啟唇:“你又想當皇帝,又想長命百歲,父皇也不過半百的年級便撐不過去。你現在來問我,是為何?”
毫無波瀾的語調,接住說:“不過,你唯一應該慶幸的是,我不想當皇帝。所以,我建議你,以國喪的名義推遲登基,然後立刻娶一位皇後,讓她懷孕。等孩子出聲後,你是想短短的做幾天皇帝就死,還是在你兒子的背後為他指點江山,就是你的選擇。”
他難得,竟然說出這麼多話。
宣止疑惑的看著眼前這個同父異母的男子:“你不恨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