昔我遊宋中,惟梁孝王都。名今陳留亞,劇則貝魏俱。
邑中九萬家,高棟照通衢。舟車半天下,主客多歡娛。
白刃讎不義,黃金傾有無。殺人紅塵裏,報答在斯須。
憶與高李輩,論交入酒壚。兩公壯藻思,得我色敷腴。
氣酣登吹台,懷古視平蕪。芒碭雲一去,雁鶩空相呼。
先帝正好武,寰海未凋枯。猛將收西域,長戟破林胡。
百萬攻一城,獻捷不雲輸。組練棄如泥,尺土負百夫。
拓境功未已,元和辭大爐。亂離朋友盡,合遝歲月徂。
吾衰將焉托,存歿再嗚呼。蕭條益堪愧,獨在天一隅。
乘黃已去矣,凡馬徒區區。不複見顏鮑,係舟臥荊巫。
臨餐吐更食,常恐違撫孤。
高適道:“百萬攻一城,獻捷不雲輸。好男兒,永不言輸。太白兄,該你啦。”李白並不言語。窗外琴聲漸悲壯,漸激昂,如戰鼓咚咚,萬馬奔騰。李白自選了一隻大毛筆,吸足了墨汁,並沒有在高適為其準備的紙上寫,而是疾步走到白壁前,行雲流水般寫下:
我浮黃河去京闕,掛席欲進波連山。
天長水闊厭遠涉,訪古始及平台間。
平台為客憂思多,對酒遂作梁園歌。
卻憶蓬池阮公詠,因吟“淥水揚洪波”。
洪波浩蕩迷舊國,路遠西歸安可得!
人生達命豈暇愁,且飲美酒登高樓。
平頭奴子搖大扇,五月不熱疑清秋。
玉盤楊梅為君設,吳鹽如花皎白雪。
持鹽把酒但飲之,莫學夷齊事高潔。
昔人豪貴信陵君,今人耕種信陵墳。
荒城虛照碧山月,古木盡入蒼梧雲。
梁王宮闕今安在?枚馬先歸不相待。
舞影歌聲散淥池,空餘汴水東流海。
沈吟此事淚滿衣,黃金買醉未能歸。
連呼五白行六博,分曹賭酒酣馳暉。
歌且謠,意方遠,東山高臥時起來,欲濟蒼生未應晚。
李白寫上題目—《梁園吟》,長長舒了一口氣,倚牆休息。
高適急忙將詩抄下來,高適杜甫二人仔細看,認真揣摩—
“‘掛席欲進波連山’,前行之路,困難多阻:滔滔江水,排山倒海,連綿不絕。”
“‘卻憶蓬池阮公詠’,阮籍有詩雲:徘徊蓬池上,還顧望大梁。綠水揚洪波,曠野莽茫茫。走獸交橫馳,飛鳥相隨翔。是時鶉火中,日月正相望。朔風厲嚴寒,陰氣下微霜。覊旅無儔匹,俛仰懷哀傷。小人計其功,君子道其常。豈惜終憔悴,詠言著斯章。雖非同朝人,心境同,遭遇似。”
“‘人生達命豈暇愁,且飲美酒登高樓’,何以解憂,登高樓,飲美酒。”
“‘昔人'句後言,顯赫一時的信陵君,今人在其墳耕種;大名鼎鼎的梁孝王,宮室不在;枚乘司馬相如都亦作古。荒城古木,碧山月,蒼梧雲,淒淒慘慘,冷冷清清,功名在時間裏被衝刷幹淨。”
“‘東山高臥時起來,欲濟蒼生未應晚’。哈哈,此二句可說明我們的太白兄未消沉,等待時機,濟蒼生,展宏圖。”
二人架起李白,離開了此處。
一個僧人拿著掃帚,抹布進來了。他掃完地,抹了桌椅,累得氣喘籲籲。他坐在椅子上休息,抬頭看見雪白的牆壁上寫著一排排黑字,這牆壁可是剛粉刷不久啊!
僧人大怒:誰這麼缺德在上麵亂寫!拿了抹布,氣衝衝就要擦。
“且慢”,聲音清脆而不失威嚴。僧人回頭一看,是一個衣著考究,戴著金耳環,舉止之間,恬淡風雅的小姐,後麵跟著一個丫環。這位小姐就是讓高適、杜甫、李白三人詩興大發的彈琴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