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甫天天往李白處跑。兩人雖相差十一歲:李白四十四歲,杜甫三十三歲,卻親如兄弟。二人把酒臨風,談詩論賦,談古說今,其樂融融。
杜甫拿出一首詩:“太白兄,請指教。”
李白一看,原來是《飲中八仙歌》:知章騎馬似乘船,眼花落井不底眠。……焦遂五鬥方卓然,高談雄辨驚四筵。
李白讚道:“雖非親眼目睹,人物形象躍然紙上。賢弟勾勒人物之功力,入木三分。哈哈哈,可惜可惜!”
杜甫奇道:“可惜什麼啊?”
李白說:“可惜你杜二未去,不然就是飲中九仙了。”兩人相視大笑。
兩人談天說地,突然就談到歌舞了。
李白說:“公孫大娘的劍器舞獨步天下,張旭的書法就從中吸取精華,可惜未能親眼目睹,甚憾!”
杜甫說:“我在偃城曾經看過公孫大娘的舞蹈,記憶猶新。”
李白睜大眼睛,說:“是真的嗎?快說說看。”
杜甫說起往事:
那一天,聽到公孫大娘要來的消息,偃城的人沸騰了,數千人聚在一起,真是人山人海啊!
戰鼓擂,把人們帶進硝煙彌漫的戰場。鼓聲突然停了,一個女子出來了。隻見她頭戴戰笠,身穿火紅戰服,紅唇,劍眉,手握短劍,劍上係有金黃的劍穗。此女子英姿颯爽,正是公孫大娘。
劍尖朝下,立於地上。
樂聲想起。劍慢慢往上升,公孫大娘並攏雙指,從劍尖向上滑。
鼓聲急,公孫大娘高高躍起,如鳳翔九天。落地時,單腳落地。隨著鼓聲,越轉越急。人們隻見劍光森森,一團紅,一條小黃龍,根本看不清人。
突然,公孫大娘幾個滾翻,已到了舞台最前端。隻見她的身體幾乎騰空,僅用一隻腳尖支撐,劍指向觀眾。人們大驚失色,掩麵向後退卻。
鼓聲停,人們再看舞台時,隻見公孫大娘已收好劍,身體後仰,似古木倒掛,十分安詳。
觀眾掌聲雷動。
李白讚道:“這個女子真不簡單啊!杜二,你可寫入詩,傳與世。”
數年後,杜甫有詩曰:
昔有佳人公孫氏,一舞劍器動四方。
觀者如山色沮喪,天地為之久低昂。
霍如羿射九日落,矯如群帝驂龍翔。
來如雷霆收震怒,罷如江海凝清光。
杜甫收到家書,叫他趕回偃師為祖母寫墓誌銘,李白也要托熟人請北海高天師授道籙。分別在即,杜甫戀戀不舍,李白說:“回去吧,為老人家寫好墓誌銘,讓老人家泉下有知。”杜甫點點頭。二人約定秋後梁園重聚,一起訪道求仙。
一個約莫四十歲左右的人正在宋州漫遊,此時宋州已易名為睢陽郡,梁園在城東。此人正是杜甫的朋友高適。高適愛交遊,尚遊俠之風,曾授封丘尉,後因不忍“鞭撻黎庶”和不甘“拜迎官長”而辭官。三人在梁園碰麵,杜甫向李白介紹了高適。同為天涯淪落人,相似的經曆消除了初次風麵的拘束。三人同遊梁園,緬懷古今。累了,登上吹台飲酒。忽聞窗外一陣琴聲,如泣如訴,撩人心弦。高適和杜甫陶醉在夢幻般的意境中,詩興大發。高適首先提筆,寫下《古大梁行》:
古城莽蒼饒荊榛,驅馬荒城愁殺人。
魏王宮觀盡禾黍,信陵賓客隨灰塵。
憶昨雄都舊朝市,軒車照耀歌鍾起。
軍容帶甲三十萬,國步連營一千裏。
全盛須臾那可論,高台曲池無複存。
遺墟但見狐狸跡,古地空餘草木根。
暮天搖落傷懷抱,倚劍悲歌對秋草。
俠客猶傳朱亥名,行人尚識夷門道。
白璧黃金萬戶侯,寶刀駿馬填山丘。
年代淒涼不可問,往來唯有水東流。
杜甫道:“‘軍容帶甲三十萬,國步連營一千裏’,好,果然大氣。我來獻醜。”杜甫揮毫而作《遣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