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看身後除了精力過剩的大郎,剩下的所有自己帶來的騎兵兄弟,剛剛還在救援兄弟的精神支撐下一個個精神抖擻,但現在一旦放鬆紅了心情,立刻在馬上已經端坐不穩,以現在的狀況,呂世都開始懷疑他們是不是還揮得動馬刀嗎?
心疼的長歎一聲,再看看對麵黃河,原本在冬日裏溫順的百鏈一樣的黃河,這時候,剛剛被闖軍炸藥包炸開,再次顯露其崢嶸,有其,現在在冬天,上下遊全部封凍,隻有這一段開解,更顯咆哮氣勢,別說渡河,就是在河邊多看一會,也讓人感覺到頭暈目眩。現在,隻能是望河興歎。
隻是這一看之下,卻讓他看到了一個對岸的人影,那人,在幾十萬亂哄哄的流寇大軍裏,雖然穿著平淡無奇,但是,呂世卻有著深深的相同的感覺--有其那烏黑的戰馬,一個氈帽,一身青藍色的劍袖長袍,他就更讓呂世堅信,那人,便是自己未來的對手,未來的死敵--李自成。
看到他,呂世思緒卻變得平靜起來,那種息息相通的感覺讓他知道,那個人也一定感覺到了自己的存在,自己的信息,於是,低聲的念叨道:“李自成,我們會見麵的,一定會的,到那時候,別怪我打斷了你的梟雄迷蒙。”
似乎對岸的那個人也感到了呂世的凝望,剛剛想轉身圈馬離開的他,突然頓住,然後,在他身邊的親兵將領的不解裏,跟著他轉過了身形。
那個人就踏前幾步,讓他的烏龍駒接近河沿,然後,就那麼神色凝重的觀察著河對岸。
呂世知道,他觀察的絕對不是河這邊,自己的人馬,他一定是在端詳自己。
於是,也將白龍駒一提,似乎是白龍駒感覺到了對岸烏龍駒的氣息,也可能是似乎感覺到了主人那種不甘人後的心情,昂起頭,一聲嘶鳴,雙腿上揚,一個人立,然後威風凜凜的奔向了黃河岸邊,然後,就在那修整整齊的河堤之上,嘎然頓住,前踢就緊緊的貼著河堤邊緣,紋絲不動的站住。
就在兩個人驅馬來到黃河岸邊隔河相望的時候,原本亂哄哄人聲鼎沸的黃河兩岸,突然變得鴉雀無聲,所有的人,都一起看著黃河岸上的兩個人,一黑一白,寂靜無聲,隻有無數旌旗在呼嘯的,黃土高原特有的北風裏獵獵飛舞,隻有這段黃河奔騰咆哮,時而有巨大的冰塊相互擠壓碰撞,發出巨大的轟鳴,除此之外再無其他聲音。
這是兩個人第一次見麵,這是兩個在曆史的宿命裏,必將有一番龍爭虎鬥的英雄第一次在冥冥中,被上天安排的第一次見麵,沒有廝殺怒罵,沒有攀談辯論,沒有敵意偽裝,就那麼靜靜的隔著黃河,就慢慢默默的矗立對望,似乎,都想從對方模糊的,看不清的臉龐上,那兩雙卻格外清晰的眼神裏,讀懂對方的心思,而後,都在那如皓月一般的眼眸裏,看到了一股慢慢升騰的戰意。
對於真正的對手,沒必要多說,也不必多說,那寫其實都是廢話,他們,都知道,對麵的便是自己宿命裏的敵人,是不死不休的敵人。
但是,他們同時也在對方那雙眸裏,清楚的看到了自己,雖然他們有著知己的感覺,但其實更加悲哀,都是英雄,但在這個時代裏的兩個英雄,本身就是一種悲哀,因為,在這個亂世裏的英雄,隻能注定,到最後,隻能有一個人站在曆史的巔峰,而絕對不是兩個。
很久很久,李自成端坐馬上,向著對岸的呂世輕輕點頭。
隔得雖遠,看不清對岸的對手的表情,其實,連對岸的對手的身影,也隻能是個輪廓,但對方,似乎每個動作,都會讓對方“看的”清清楚楚。
呂世點頭回答,然後施施然一禮。
對岸的李自成也拱手還禮,然後,在他身後那些杆子閉緊了嘴巴慢慢慢過那黃褐色的梁峁後,李自成慢慢的帶轉了馬頭,慢慢的攀上了梁峁的高出,在最高處,再次圈馬回望,而後那變得冷清的梁峁,那孤單的身形,慢慢的,慢慢的消失在了梁峁之後,梁峁後,原本升騰的黃褐色的塵土,慢慢的消散變成死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