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慶跪下了,一為老爹,父母之命不可違背,這是人道孝心,這是千古積澱,一為皇恩浩蕩,這是幾千年的灌輸,雖然闖王一再強調,自己的膝蓋隻給父母天地祖宗下跪,剩下的就是天王老子都不跪,但這裏就有老爹的命令。
原本站直了的膝蓋再次彎曲,就再也直不起來了。
大慶現在就是這樣,在周暨老爺雙手攙扶著起來的時候,渾身顫抖,低著頭再也不敢看剛剛還不與直視的縣令。
“老爺有什麼吩咐,請與小的說便是,我,我。”心中雖然依舊內疚,但已經沒了掙紮,艱難的到:“我全力為大人效命。”
“好,好,好壯士。”周暨大笑,但在周暨的眼睛了,原先被周暨看好的錚錚壯士,已經再沒有了鐵骨,而變成了病貓,這還是幾呼吸前的壯士嗎?這樣的人,還是自己心中暗讚的嗎?
對於這樣的人,自己也就沒必要再以壯士相待了。
周暨坐回原先的位子,將厚重的鬥蓬仔細的裹了下自己,然後盡量滿帶笑容的問道:“大慶,你跟我說說對麵的闖賊情況吧。”
大慶佝僂著身子,看了看四周圍過來的鄉親,艱難的想要說點什麼,但還是停住了嘴。
老爹一見大急,這都什麼時候了,是將功贖罪的關鍵,一家子將來是個良民還是一個賊頭,那都看這時候兒子的表現了,於是上去又是一腳:“大老爺問話,吭吭哧哧的幹什麼?還不將對麵賊人的情形仔細說來?將功贖罪,為朝廷皇上立功?”
之所以要說為朝廷皇上立功,那就有可能是有田地賞賜,二十畝,說不定就是五十畝的沒賦稅好田。這就是小農民的一點點人人都看的出來的狡猾。
周暨眯著眼睛一笑,也不點破,順著老爹的話道:“是的,說吧,說了就不再是賊,而是朝廷功臣,到那時候,我給你一家在總督那裏請功。”
此言一出,立刻讓所有還在艱苦避風的簽丁軍漢眼饞無比,恨不得自己現在就有子弟在對麵為賊,也好得到這不尋常的恩典。
大慶左右望望,然後,艱難的舔舔自己幹裂的嘴唇,好一番掙紮之後,呐呐的問道:“大老爺,您說的話算數嗎?皇上真的能饒恕了我們這些當過杆子的人嗎?”
“當然,這是皇上和總督的話,也是我的話。”周暨笑著道,堅定的再次提醒道:“難道你看到我這些年,有一次對百姓說話不算嗎?”
這倒是,周暨老爺這些年還真就沒有說話不算的時候,雖然,好像他說的話都是崔尅賦稅徭役的事情,那真的就是說到做到的。
“好,我就信了大老爺和皇上之言。”其實這已經不過是大慶為自己的背叛找一一個借口,以安慰自己負罪的心。
周暨一笑,也不接話,就等著大慶將事情一滴不漏的說出,這樣的人,已經不會再隱瞞任何事情了。
“前麵山崖之上,一共有五個隱蔽窯洞,每個窯洞都駐紮著一個小隊。”大慶有氣無力的說到。“對了,我們的小隊就是原先官軍的一個什,也就是十個人加上正副小隊長。”
周暨還是不說話,就那麼微笑著,裹著披風看著大慶說,偶爾輕輕的點點頭。
“我們這些小隊主要是監視官軍的動靜,隻要我們官軍一出現進攻的苗頭,就放煙火給後麵陳家堡主力報信,然後阻擊官軍半個時辰就可以撤退了。”看看大老爺依舊一臉信任的微笑,原本結結巴巴的大慶話語也變得流利起來:“對了,其實廣武守備隊隊長早就得到了大老爺帶著兄弟們趕來的消息,也知道大老爺和兄弟們在這裏凍餓了三天。”
這個消息倒是讓周暨和千戶大吃一驚,感情自己做的事情,早就在人家的眼皮子底下了,虧了自己還以為神不知鬼不覺呢,虧了自己還想等著李元昊和張元侵入闖賊腹心的時候,自己來個投機取巧,看來,那是自己等想也別想的了,想到這裏,兩人互相對望了一眼,神情都有些尷尬,也有些慌張。
既然闖賊已經知道自己在這裏,為什麼不出兵在這個時候與自己一戰呢?
帶著這個疑問,周暨拿眼睛看向了大慶,大慶也不再像剛剛那樣,說話更加流利:“不過是廣武隊長得到闖王和步軍統領的嚴令,不得擅自出兵,等著他們剿滅了張元李元昊還有洛川甘泉的圍剿官軍,再回頭收拾--”突然感覺到自己的語氣不對,趕緊改口道:“前來對付我們這裏的官軍大老爺。”
對於大慶語氣的轉變,周暨心中暗暗高興,這是好的起點。
“你知道洛川和甘泉戰況如何?你可知道李元昊副總兵和張元大人的戰況嗎?”這才是周暨最關心的,自己等按照約定,在三月初一就來到了這裏埋伏,按照當初將令規劃,那邊早就該得手了,自己這麵麵對的廣武賊人早就該惶惶不可終日了,但為什麼還這樣氣定神閑的和自己耗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