撲進來了,邊軍的那個隊目舍生忘死的抓住了機會撲進了要塞。
當攻城戰中,攻城一方有哪怕是一個人撲進來,就等於宣布,這狹窄的沒有回旋空間的守城防線出現了巨大的漏洞,而隻要這個撲進城的武士堅持哪怕是一呼吸間,就會有同伴在這個用生命打開的防守斷裂帶上湧入,局勢對於防守者將一發而不可收拾。
那隊目手握著大刀在王田的長槍刺空的瞬間合身撲進,撞到了王田的懷裏,隊目的大刀雖然被擋在了外麵,但是王田的長槍再也使不上用處,於是兩人等於是空手相對。
就在這一刻原本王田所處的地方就出現了一個缺口,這時候一個緊跟著的邊軍士兵頂著盾牌嚎叫著冒了出來,飛身就要躍上,但是,他還是晚了一步,旁邊的一支紮槍在間不容發的時候突然刺到。
那軍漢眼角瞥見,用盾牌往外一檔,那斜著刺來的紮槍正好紮在盾牌上,當的一聲,勢大力沉,將盾牌及那個邊軍差點推下城頭,但是還是在電光石火間,那邊軍就站穩了身形,剛剛暗呼聲僥幸,就感覺到脖子一涼,一個尖銳的東西在自己的脖子上一進一出,看去時候,正有一根怪異的紮槍快速收回,帶起一蓬血汙,那紮槍的主人連看都沒看向這邊一眼,就對著另一個剛剛露頭的兄弟刺去,這個刀盾兵想揮舞大刀去救那個兄弟,但是自己的渾身力氣已經消失的無影無蹤,再難提起原本飄輕的大刀,在他被一支紮槍再次刺中之前,他看到自己的隊目被一把漂亮輕盈的長刀劃過後背,那本來已經鏽蝕的不能起到任何防護作用的鎧甲被如同紙張一樣劃開,都能看到隊目的後脊梁骨。
“要是鎧甲精良些該有多好啊。”這是那個士兵最後的惋惜。
他的想法是種奢望,連一頓飽飯都很難得到的邊軍,哪裏還會有精良的鐵甲?
那隊目已死死的掐住了王田的脖子,王田的意思已經開始模糊,隻是本能的用手一下一下的打擊著身上的敵人,力氣越來越小,越來越小,就這樣完了嗎?
你這就完了,我打開了一段你的防守,邊軍,勝利啦。那隊目大聲的嘶喊著沒有意義的音節,正在他大功告成的時候,他感到後背一陣痛心徹骨的劇痛,整個腰都折斷了一般,再也提不起力氣,他知道自己的腰被砍斷了,在他撒開無力的雙手的時候,他不無遺憾的想,我要是有一副好甲多好啊,那樣我就能防住這一刀,那樣我就會給兄弟們爭取更多的時間機會,但一頓飽飯都成奢望的邊軍,哪裏還有好甲?那隊目就張著不甘的眼睛,望著蒼天久久不願意閉上。
王田沒有死,當他感覺到身上的敵人倒下的時候,他顧不得喘息,一個躍起,但頭腦眩暈,一個踉蹌,差點掉下身後沒有防護的城頭,顧不得危險,王田四處摸著被自己丟掉的紮槍,這時候一個人將紮槍塞到兩眼還是一團黑的王田手中,大聲道;“兄弟,你先歇會,這裏我給你盯著呢。”
他知道那是那個騎兵兄弟,王田倔強的推開他,握緊了紮槍:“不用你,我還能戰鬥。”
“好吧,剛才砍死的那個算我的,你不能賴。”
“當然算你的,我再撥給你一個,算做救命的報償。”
“我的就是我的,不要你的報償,我們再來比過。”那騎兵兄弟倒也倔強,堅決的拒絕了王田的好意,戰功,還是自己親自得到的才有光榮感。
“好。”王田大喊一聲,再次站到自己的位子,眼睛剛剛適應,就對著一個剛剛探出半截身子的邊軍一槍刺去,又一個。
雙方就這樣不顧生死的,為了活下去戰鬥著,從日出到現在日頭偏西,城牆下的屍體再沒人有力氣,有心情拖開,就任由他們堆在那裏,越堆越高,最後有的地方隻要人站在那上麵,雙手就能夠到要塞牆頭,隻要有力氣一躍就可以上去。
但是,就這一躍就成了一件絕對無法完成的事情,所有的人不管是黑虎軍還是邊軍都已經筋疲力盡,就連喊殺的力氣都沒有了,隻是瞪著眼睛,咬著幹裂的嘴唇廝殺著廝殺著,機械麻木的廝殺著。
一通鼓,已經太過漫長,漫長的已經累攤了幾批鼓手,即便是累倒幾批鼓手也不能停下這第一鼓。
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這是顛撲不破的真理常識,隻要戰鼓不歇,士兵們就會忘記時間,忘記疲憊,舍生忘死的繼續戰鬥,但是,一旦戰鼓停歇,原本憋著的一口氣就泄了,就再難鼓起。
郭偉權作為老軍伍,作為一軍統帥深深的知道這個道理,現在大家拚的就是一個毅力,看誰先泄了這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