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糾結(2 / 2)

這卻是什麼緣故?呂世不解,仔細追問下,張老實就說出一番話來。

聽張老實絮絮叨叨的說了事情的原委,呂世就明白事情的經過但也徹底的無語了。

卻原來,這大明朝至天啟開始無窮無盡的橫征暴斂,迫使農民大批的逃亡。地方官吏為了上麵派下的捐稅足額,采取一戶逃責任令九戶分陪,九戶逃則勒逼一戶獨自承擔的方法,甚至“民有丁壯逃竄,而搜掠幼童以所賦稅”這樣輾轉相牽,往往出現鎮村逃跑一空的情況。

天啟七年,時任陝西巡撫的吳應箕在給他的好友一封信裏,談他途經河南真陽的一段見聞:

“自晨發,出城郭20裏,又行40裏。此日天色甚淸,擎帷而眺。則40裏中醫網皆黃毛白草,察所過之處,皆行地畝中。畝之疆界尚存而禾苗之跡無一存者,跡耕作久廢。即問樵夫“此縣東西南北,其田地荒蕪盡如此乎?”答曰“如此者十有八九。息縣較好,然如此者亦十有四五。”心怪其言,到驛站見吏役在焉,即呼出問曰:“向所見一路荒蕪之田,無差糧乎?”數人同聲對曰:“向所見一路荒蕪之田此前皆膏腴之業,差糧如何得缺”急問“何不耕”對曰“無牛”問“何以無牛”則曰“多盜賣出境者,無牛因此無佃,此其一也,九之而其人亦逃也,人去則田無主故不耕,人去而捐糧猶在,則坐陪於本戶,戶不堪陪則坐於裏,後又坐之親戚。此被坐之家,在富者猶可捐囊以償,至貧困者則盡棄而去。故今村落為廢墟,田畝荒蕪。皆由此。又問:此有田棄走之家,為何不賣以於人而甘心拋棄若此。對曰:夫差徭役為有田地者苦爾,今陪者欲棄其產而不得,況受其業,糧即派其家,能堪之耶?於是相率而荒蕪,日甚一日。又問:獨無以此情白之縣令乎?對曰:此縣令多舉貢,日暮窮途,貪得無厭,又衙門多弊政,度力不足以區處,遂日操鞭撲,設法扳坐隻求糧完,自免上司譴責,何暇顧人戶之逃。田地之荒。甚至有告訴者則反被鞭打,所以百姓雖愁怨,率無敢言者。又問:此是通衢,司道必由此乎?曰:然。扶按由此乎?曰然。州郡由此乎?曰然

這段話,確實是一件很重要的史料,但他令人信服的揭示了為什麼張老實雖然多收了三五鬥卻又愁眉不展的原因。

擱在往年,年景還算過得去的時候,其他鄰裏還能苦吧苦業的掙紮求活,雖然苛捐雜稅各項攤派多不勝舉,但也好死不死的過活下去,畢竟是物離土貴,人離鄉賤,一旦逃荒,餓死異鄉十有八九,求個全屍身也不可能,更不論葉落歸根入祖墳之土慰安靈魂了。

可最近不行了,近兩年天旱無雨,顆粒無收,各地起義造反不斷,本就民不聊生,卻不見朝廷賑濟,而朝廷各種稅目層出不窮並且不斷加碼,又加了練餉遼餉,而各級官吏的年奉又是曆朝曆代最少的,家小仆役要吃要喝,豢養的衙役師爺幕僚要發俸祿銀錢,上級京裏也要孝敬打點,著又是一番攤派上加攤派,胥吏也在期間上下其手,敲骨吸髓,於是催逼更甚,稍有不從就捕人拆屋,更有連坐,夾拷,都把人逼到了死路?到這時哪裏還顧得物離土貴,人離鄉賤,葉落歸根入祖墳之心,逃荒雖然十有八九是死但畢竟一家還能死在一起,但留在鄉裏確是家破人亡必死無疑,所以,年輕的就上了山投了杆子以求活命,老弱婦孺攜家出走,為那一絲絲的活路希望。

現在看來逃走的那些戶口的捐稅就要著落在這幾十戶還沒有破產的人家身上,鬧不好就因為著這多收的三五鬥,別家都已拋荒而讓張老實傾家蕩產。

張大戶?有明以來,就是士紳不當差不納糧,這是身份的象征,更是這大明統治集團根本利益,即便是有些名義上的東西,也通過了各種借口轉嫁到了小民身上。

呂世呆呆的出神,連張老實什麼時候回屋都不知道,好久好久,猛的一掌排在桌子上“他媽的,這是什麼狗娘養的時代,這是什麼娘養的政策?這不是真正的要官逼民反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