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是對丹青不夠歡喜罷,否則人一走又怎會將她忘了呢?
他忍著沒有離開,靜靜待在他的小院落,常常過來這處看看四嫂,又回去繼續練琴。
今夜,站在他麵前的小姑娘讓他有種當年遇到丹青的感覺。
白染看著一直盯著她的十一,不由得有些不好意思,卻是大大方方道:“哥哥,你覺得我很好看麼?”
十一失笑,點了點頭。
白染卻是瘋了一般,扔了手中煙火,也一把抓過他手中的丟掉,牽著他衣袖跑得飛快。
今夜的蕪雲宮因著壓抑了太久,得了長孫璃落的令,所有人都放縱得很。
白染拖著十一到了一處林子,她再抬頭時看著十一,麵上已是斑駁淚痕。她哽咽道:“哥哥,你真的不認得我了麼?我是白染。”
“白染?”十一有些艱難地重複這兩個字,白染聽他說出自己的名字,點點頭。
白染,似乎某一年的上元節,四哥見他整日裏埋在書堆中,那一回不由得拽了他去看宮中的燈會。恰好那一年南疆初訪瑨國,南疆的使者團中有兩個小姑娘,一個蒙著麵紗,小小年紀身上就是一股不食人間煙火的味道,另一個看起來要大一些,生得很美,雙眼中卻是帶著毒。
他親眼在涼亭中看著那個年齡稍大的將蒙著麵紗的姑娘給推進了池子裏,他幾乎是想也不想便下去將那個凍得瑟瑟發抖的小姑娘給撈了起來,又帶著她去了自己宮中換上幹淨衣衫。
他聽得那時的她道:“我是白染,是南疆的白染。”隨後,四哥來尋他,他帶著那姑娘出宮,將那姑娘親自交到四哥手上。他聽得那小姑娘喚四哥哥哥,他當時沒有在意,隻記得自己還有半首曲譜沒有做完,告辭便回了自己宮裏。
如今,麵前的這個姑娘與當年那個孩子的麵貌慢慢重合,十一看了她很久,半天說不出話來。
白染將袖子掀開,露了手腕上銀鐲子給他看。
十一麵色大變,那鐲子是那時候他給她的,也是他母妃的。他見那孩子哭得傷心,原是跌進池子後磕碎了手上玉鐲,他想也不想,隻為了哄那孩子,便自母妃的遺物中拿了個最為好看卻又最合適小姑娘戴的銀鐲子給她。那鐲子可以收放大笑,上頭刻了他母妃的閨名,也刻了一個玦字。
“這鐲子……”
白染笑了:“哥哥,你終於是認出了我是麼?”
十一點點頭。
白染在他驚詫地目光中一把緊緊地抱住了他,力氣大得他竟然動不了。
十一任由她抱著,有什麼東西在心中生根發芽,又似乎是有什麼東西在慢慢離開自己,比如有關那個最溫暖的女子的記憶,比如那年那個小小身影離開時同自己說了句什麼話。
白染將他放開時,十一已經是完全懵了。
白染也意識到自己的不妥當。卻是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哥哥,我,我不是故意的,我隻是太高興了。你終於想起我來了。姥姥帶我來找你,我就再不是南疆的聖女了,以後我就隻是姥姥的白染了。”
十一抿著唇沒有說話。
見他態度冷清,白然沒有再說什麼,反而是朝他行了個瑨國貴族女子才會行的大禮:“十一殿下,民女叨擾了。”
十一驚異於她前後態度的變化,卻是看著她一身白衣白裙地離開,心中有些不舒服,在原地站了許久才朝著自己居處的方向走。
一路上,白染控製不住地哭出了聲,正好遇著一隊儀仗。
白染慌不擇路,見了明宗的儀仗後當即便閃身往一旁退去,卻是被正好掀簾子往外看又眼尖的宋玉凝瞧了個正著。
除夕夜中,瑨國沒有除夕宮宴一說,這一日群臣都在家中慶賀,新年宮宴要等到初一的晚上再說。
宋玉凝見白染生得美麗,心中不可抑止地起了嫉妒心。
當先水蔥一般的手指朝著那邊一指:“陛下,這兒有個小仙女。”
白染見著那一隊儀仗頓時就慌了神,單論武功她如今已是還在恢複中,為了脫離南疆,她險些長老廢了武功不說,還放了她不少血。如今雙拳難敵四手,她心中一驚,當即便後悔起來,自己不該賭氣亂跑。
而此時,明宗已是看到了她,依著明宗的性子,自然是不會放過這等人間絕色,手一揮,朝著自己的暗衛與禁軍道:“帶過來!”
白染暗叫不好,拔腿就想跑,伸手摸著袖中唯一被帶在身上的蠱,就在此時,有人拉住了她的手:“父皇叫你過去,便過去罷。”
她抬頭,那人看著他,滿是溫暖的笑意。
白染被他牽著手上前,明宗看了兩眼道:“這是誰家的女子啊?”
“啟稟父皇,這是南疆的小公主,四哥有意同南疆結親,而這位小公主便是四哥為兒臣相看的未婚妻。”他將“未婚妻”三個字咬得極其嚴重。
白染聽得心砰砰亂跳,十一卻麵不改色地朝著明宗跪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