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爭除了殺戮也會催生其他東西,譬如有關修行的知識。人族艱辛地取得和魔族那場戰爭勝利後的數千年裏,有很多天才如彗星般出現在修行的長河裏,他們不僅到達了常人難以企及的聖人境界,更是標注出修行時真元存儲的竅穴位置,劃分了修行的境界和破境時需要注意的問題,很大程度的推動了帝國修行的發展。人族諸多繁雜晦澀的修行法門,很大一部分是在那場大戰後的數百年內產生的,在一定程度上那是出於戰爭的需要,是人類對戰爭的恐懼,對強大的渴望。
而這些書籍大部分都在帝都的各大學院裏。他已經十四歲,他還沒有找到可以知道自己修行的方法。
天人懷璧,易遭劫數。這實在是一件令人無奈的事情。
“世間真的沒有什麼天才”,渭河旁的小院因為有幾杆青竹所以顯得格外清淨,徐桐看著牆下因為春雨一夜便已經破土一尺的竹筍說道,一切不過是懂得如何分配和使用時間。
帝都有很多學院,每間學院都有藏書閣,最初的幾天裏,他按照列好的清單去最近的書院開始查閱書籍。穿過帝都學院裏長長的回廊和大片的草地,當他首次站在需要借助很高的扶梯才能拿取書籍的書架下,便有些驚歎,他以前去過的那些地方書架從來沒有這般高,書也沒有這麼多,帝都果然是帝都,實在是大氣,如此多的書就是更多的可能,這讓他很高興。然而當他按照清單上的標注找到第二個藏書閣,發現它屬於同一間學院時,便不住有些感慨,帝都的學院實在是太多了些。
這需要很多時間,但他最缺的便是時間,想到即便經過幾次遴選,在查閱過一間藏書閣也用了十多天的時間,他心裏不禁有些不安,於是他開始做一些事情讓自己忙起來,過得充實也是一種安慰。
窗外的春風穿過那幾叢青竹,經曆了一個寒冬的狹長竹葉發出一陣颯颯聲響。房間的窗戶沒有關,臨窗的書桌上,一遝裁好的宣紙在風裏有些紛亂。
全身竅穴盡開的好處就是極易凝聚真元,這對書寫符篆是一件很好的事情。這種把體內真元借助筆墨彙聚到符紙上的方法,徐桐從開始接觸起就無比喜歡,這簡直就是為他而生。因為不能將真元集聚氣海用來破境,徐桐將大多數真元用來錘煉洗滌身體,其餘的便用來繪製符篆,甚至用來拓印模仿先賢的優秀書法筆跡。
昨夜小巷裏使用的那些符篆,便是他繪製好準備拿去賣的。住在帝都便需要花費,讀書人賣書法真跡,他賣繪製好的符篆。
如果讓外人看到他如此揮霍真元一定會氣歪口鼻,平常修者恨不得日夜吐納凝聚的真元,就這樣被揮霍成如此低級的符篆,實在是太過奢侈。但如果仔細看就會發現,那些符篆上的字跡都是一筆寫成,即便有些符字之間筆墨並不相連,其實真元凝聚在一起,這不僅需要淳厚明淨的真元,還要極為沉穩的心力,和對真元無比精確的控製。
眼下清吏司厚重的花梨木幾案上,就放著一張這樣的符篆。紙張有些殘破,但這並不妨礙桌前那人從中看出一些東西。
那是個泥瓦匠,穿著和帝都許多其他修建房屋的工人一樣的灰褐色麻衣,甚至在他的褲腿上還有一些砌牆時濺上去的灰色泥點。因為院牆破了,所以在清吏司看到這樣穿著的泥瓦匠很正常,但一位泥瓦匠出現在清吏司整潔光明的房間裏,筆直淡然地站立在昂貴的黃花雕螭大案前,總會讓人怪異不解:這不是他該來的地方。
他確乎是個泥瓦匠,但他出身於那座舉國聞名的龍虎山,供職於帝國欽天監,所以他不僅是個泥瓦匠,還是一位非常高明的符陣大師。
人皇在位時,帝都有一次擴建。
因為帝國皇城大殿,更確切地說,是因為帝國最高的統治者在此居住的緣故,帝都很多城牆和房屋下麵除了水溝暗渠外,還有一些非常隱蔽的符線,那是當年皇城初建時,人皇以舉國之力耗費海量真元描繪的陣法。很巧的是,清吏司院牆下就有一條,更巧的是,因為有清吏司官員守護的原因,那條數百年間從來不曾被觸動過的符線,昨夜斷了。不是晦澀或者不暢,是直接斷了。
欽天監有維護帝都陣法的職責,所以今晨他便來了清吏司,他來修補皇城,然後便看到了埋在瓦礫下的那張符紙。
“很有意思”,他已經對著書桌上的符篆看了很久,終於伸手拿起那張殘破符篆,他的手很纖長,讓人覺得很靈活,無名指第二節邊緣有一些因為常年握筆而留下的老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