注視著眼前的一切,萬般愁緒油然而生。金明不禁喟然一聲長歎。
“你是誰?竟敢私闖軍陣,該當何罪——”這聲歎息早驚動了守城的兵士,他們端著長槍、手握戰刀,霎時間將一幹人等團團圍了起來。
“大膽!兵部尚書金大人到此,還不讓開?”身後跟著的金明緊跨一步擋在身前。
金明將擋在麵前的金三撥開,他微微一笑走到一個最小的兵士麵前,伸出手捏了捏他鎧甲下的衣衫——誰知手指觸及竟是薄薄的一層!
金明一陣心驚——眼看已是十冬臘月,守城的將士竟還是一身單衣!這不要說打仗,就是再等上十天半月,一場大風雪就能把他們凍死——但他又能說什麼呢?作為兵部尚書,他對這軍中軍衣糧草最清楚也最為上心。如果庫房裏有那些主薄是沒有理由不發的。
“小的來遲!請大人恕罪——“不知道哪個早將這裏的情形告知了守城的將官,一個千總氣喘籲籲地跑了過來:“袁將軍正在別處巡視!小的已派人稟告去了——”
“哈哈哈!老夫也是閑來無事上來走走——不想卻驚擾了諸位你們!”
“哪裏哪裏?金尚書親臨軍陣給了我們莫大的鼓舞!我們高興還來不及呢?怎敢說驚擾——”那千總口齒伶俐,一番言語說得金明心情頓時舒暢起來。
“你叫什麼名字?”
“小的名叫王城,任‘忠’字營千總。守衛這西城的是總兵袁騰,目前正在別處巡視——”
“哦——”金明沉吟了一下:“兄弟們能不能吃飽?餉銀按時領到沒有?現在情緒如何?”看著圍攏過來的士兵一個個麵黃肌瘦、瑟瑟發抖的樣子,尚書金明連珠炮似得問出一連串問題。
“這個——”
“有什麼就直說?吞吞吐吐幹什麼?”似乎也猜想到這裏麵一定有什麼難言之隱,金明臉色一沉冷冷問道。
“小的不敢隱瞞——”千總王城膽怯地看了一眼冷峻異常的兵部尚書:“軍餉從無拖欠,飯也能夠勉強吃飽。過冬的棉衣雖然還沒有領到,但袁總兵說了——那象奴賊兵比我們更怕冷,隻要端王殿下調停得當,打退賊兵之後都會好起來的!”
聽著王城的敘說,金明一顆懸著的心總算放了下來!看來形勢比自己預計的要好——至少軍心穩定,沒有投敵嘩變的跡象。
“隻是——”
看著麵有難色的千總王城,金明剛剛放下的心再次提了起來——果然所料不錯,還是有後話的。
“怎麼?”
“隻是兄弟們心氣兒不順——”
“為什麼?是不是因為那些拒不出戰的各路勤王軍隊?”
王城沉吟不語,隻是無聲地點了點頭。而邊上圍攏過來的士兵們卻早嘰嘰喳喳開了!
“我們就是不服!都是一樣的當兵吃糧,為什麼我們在這城頭上流血賣命,他們卻躲在下麵喝酒吃肉!”
“就是——說是‘勤王’,到了這裏卻像烏龜一樣躲起來,還勤什麼王?我看他們是別有企圖,說不定早和外麵的賊兵勾結好了,隻等時機裏應外合呢?”
“他們這一來可好!賊兵沒殺一個,卻把城裏的軍糧快吃完了!看著他們一個個吆五喝六地在大街上溜達,穿著厚墩墩的棉衣卻不上城打仗,我他媽的就想先砍了他們——”
……
金明一言不發,就這樣默默聽完士兵們各種各樣的牢騷。直到所有的人安靜下來,他才直起身來朝四下裏一拱手。
“眾位將士放心!金某這就找端王殿下去!就算拚上這條老命也要給你們一個交代——”說完大手一揮,帶著金三等一幹隨從默然離去。
錦城之北,皇宮之外。六部官邸的正中是一片並不高大的院落。青磚碧瓦圍攏著偌大的寧靜,掩映在大片香樟之中的飛簷走獸預示著主人身份的非同尋常。
站在緊閉的朱漆大門之前,金明沒有絲毫停頓便徑直走上前去。
“大膽!也不看看什麼地方就往裏闖?你是不是活不耐煩了?”還未等金明叩響那碩大的黃銅門環,兩個衛兵便凶神惡煞吧般地從門洞裏鑽了出來。
“這是兵部尚書金明金大人!你們瞎了眼還不快去稟告,如果誤了軍國大事我看你們誰吃罪得起?”跟在後麵的金三也不甘示弱——但這畢竟是在宰相府,雖然同樣是惡語相加但他的語氣卻要溫和了許多。
“哦——”那守門的衛兵忙打量了來人片刻,而金明看都不看他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