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後禦旨——”李如瑾的公鴨嗓在整個端王府的大廳中回蕩,直震得跪在地上的一幹人等大氣兒也不敢出一下!
端王妃戚瀅菀緊挨著鄒震後麵跪下!從聽到“鄒震接旨——”的那一瞬間,她就有一種預感——苦等的機會要來了!而實現自己皇後夢想的唯一人選,就是前麵跪著的這個瑟瑟發抖的男人。
其實從知道鄒亢兵敗被俘的那一刻,這個居心叵測的女人的心境就再也沒有平靜過。她試著派楊福順到燃燈寺找栗媽,但幾次卻也是人去樓空——這個死老婆子,以為我戚瀅菀離了你就不行?她一邊狠狠地將頭上的珠翠摔在案幾上,一邊心中暗自咒罵——你不在正好!本宮自己幹,省得看你那張陰陽臉。
雖是心中狂喜,但嬌王妃保持起碼低調的素質還是有的。她微微抬頭看了一眼高高在上的仁壽宮大總管,但一接觸那犀利的目光卻連忙回避開來。
“端王鄒震,昔封綿州,食邑六千戶,功勳昭昭,德名遠揚。不恃寵而驕,彰顯臣節。今國家有難,著晉封為輔政王,統領百官,輔佐幼主,蕩平外患,攘除奸凶!自禦旨所到之日,即可進京赴任,不得有誤——”
隨著李如瑾尖利的嗓音漸漸低沉下來,一切有歸於死寂。跪著的一幹人等這才長舒了一口氣——端王鄒震平時待下人不薄,從聽到禦旨的那一刻,所有的人都為他捏著一把汗。現在不僅沒事,並且是大喜臨門。“一人得道,雞犬升天”,一想到自己也有可能飛黃騰達一把,這些本來就生活在最底層的人也不禁喜笑顏開起來。
但這瞬間的歡顏卻被接下來的形勢打散了——並不如他們所想。鄒震並沒有立刻接旨謝恩,他還是一如既往地跪趴著,隻不過腰佝僂的更深了,從他瑟瑟的背影每個人都看出——這個男人顫抖得更加厲害了。
一邊跪著的戚瀅菀也不禁疑惑起來——我老公到底是怎麼了?她忍不住斜著眼睛瞥了過去。卻發現一幕令自己更加疑惑的場景。這端王的臉上竟掛滿淚水!
“恭喜啊!端王殿下——”李如瑾一臉堆笑。他本來就是個隨和的人,多年的宦海沉浮早已使他對這朝堂官場上的人情世故熟稔得不能再熟了。雖然對於尚書金明的提議也頗感意外,雖然對宇文太後的應允也暗暗擔心。但他知道做奴才的本分——不道聽途說、不以訛傳訛,隻有這樣才可能永保平安。軍國大事那是一幫大臣操心的事情,而自己一個刑餘之人隻管傳旨就是了。至於端王本來就是皇上的弟弟,況且馬上就可能成為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攝政王。自己以前就和他並無過結,現在就更沒有必要輕慢了。
“端王殿下!接旨啊——”李如瑾又輕聲提醒了一遍。也很正常——這天大的喜事降臨到哪個頭上,還都不被砸懵了?何況是這個位置不尷不尬的端王?
“鄒震謝太後隆恩——”沉默許久的端王終於應出該說的一句,包括李如瑾、王妃戚瀅菀在內,所有的人這才又鬆了一口氣。像以往接旨的程式一樣,眾人這才施施然站了起來。
“春桃!快——茶水點心伺候——楊管家!取十片金葉子過來——”滿麵春風的端王妃忙不迭地吩咐著。
“但恕鄒震萬難從命!”
鄒震這句話如一聲炸雷,將正欲跑騰起來的眾人炸了回來。
“端王殿下!太後她老人家知人善任,你就不要再謙虛了!快——時間緊迫,趕緊收拾一下隨老奴進京吧!”李如瑾仍然是一臉堆笑。他仔細端詳著仍然跪趴著的端王——嗬嗬!不喜怒於色,能寵辱不驚,會是個出色的輔政王!
“端王——”一旁的戚瀅菀不禁著急起來。這煮熟的鴨子豈能飛了——不行,該是我說話的時候了:“太後她老人家——”
“你住嘴——”鄒震一聲斷喝:“這哪有你說話的份兒!滾一邊兒去——”
也不管眾人的驚愕,鄒震再次將頭磕在地上:“鄒震才疏學淺、難堪大用,封一個藩王尚且戰戰兢兢、紕漏百出,又怎能擔當這千鈞重擔?煩勞公公稟明太後,鄒震實難從命——”鄒震猛地一下子抬起頭,卻已是淚水磅礴。
“這個——”看著鄒震不像是謙讓,一貫聰慧的李如瑾也不禁犯難起來:“端王這是要抗旨了!這可是太後禦旨啊——”他不禁將嗓音提高了一些——沒辦法!這小子要打退堂鼓。咱家也顧不上其他了,先把這趟差辦好再說!
“鄒震不敢!”端王從容不迫地看著麵前這個一臉驚愕的仁壽宮大總管,朦朧的淚眼卻寫滿堅定:“但鄒震實在是才疏學淺,就煩勞公公稟明太後,不要勉為其難了!否則——”男人心一橫,才艱難地說出一句:“鄒震隻有一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