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次他的目光和繡榻上戚菀兒的眼神碰了個正著,楊福順暗叫一聲“不好“,然後垂下眼瞼,大氣兒也不敢出一下了。
戚菀兒似乎也從這個小管家的眼中看出了什麼!很奇怪這個女人竟沒有暴怒,反而她的內心蕩起一層異樣的感覺!
人就是這麼奇怪——除了自己的端王丈夫,戚瀅菀對男人有一種與生俱來的厭惡。所以責罰起王府裏那些男仆,要比對待自己的婢女更狠上三分。但唯獨對這個楊管家,卻始終恨不起來。甚至有時候看著他一臉壞笑的樣子,竟然忍不住想逗弄一番。
“這殺千刀的!難道對本宮有非分之想?”她在心中暗暗罵上一句,臉上卻霎時籠上一層寒霜。
“小順子!你可知罪?”冷豔的端王妃忽然一聲斷喝,嚇得正在忙碌的兩個婢女也是一聲驚叫。
“王妃饒命——”楊福順一下子撲倒在地,將一個小腦袋磕得咚咚直響。
“說吧!你犯了什麼罪?”刁蠻王妃發誓要將恫嚇進行到底——臭管家,我看你還敢不敢?
“這——”楊福順大汗淋漓,卻不知說什麼是好!這女人咋會這麼問?他惶恐地抬起頭,卻看到戚瀅菀眼角一絲不易覺察的笑意。
——我滴娘耶!嚇死我了!
跪在地上的楊福順不禁長舒一口氣。
“起來吧!”戚瀅菀再次沉下嗓子,故作威嚴地說:“好好聽本宮吩咐,有你好處的——”
這次楊福順是徹底驚愕了,打死他也沒有想到今日來此會是這樣的一種結果。這是自己連做夢都沒有想到的——來之前還隻是奢望王妃能夠將春桃賞給自己,沒想到天上掉餡餅!竟然還能得到——
他不敢再細想下去,一張俊臉兒瞬間變得莊嚴起來:“娘娘放心!楊福順甘心受王妃驅使,肝腦塗地、無怨無悔!”
“什麼肝兒腦兒、死呀活呀!快起來吧——”戚瀅菀一臉讚許,但嘴裏卻嬌嗔著揶揄打趣的話兒。
看著皮笑肉不笑的楊管家站了起來,戚瀅菀一揮手。兩個婢女忙低頭退了出去。
“楊管家——你是不是瞧上春桃了?”端王妃隨手將身前高腳幾子上的紫檀妝奩圓盒打開,然後用青蔥葇夷輕盈地拈起一支碧玉簪,作勢就往高聳的發髻上插。
女人胳膊高抬,輕紗衣袖一下子滑落下來,露出長長一段白皙。皓腕輕舒,風情無限,看得楊福順目瞪口呆,三魂頓時丟掉了兩魂。他喉頭蠕動,咕咚咽下了一大通口水。
“說啊!本宮不是在問你嗎?”戚瀅菀佯作不見,隻管句句逼問。
“哦!”失魂落魄的小管家這才清醒過來,但一貫的伶牙俐齒卻少有地支吾起來:“我——這個——”
“我什麼?到底看上了沒有?”
如果在今日以前,楊福順怕是早就屁顛屁顛地答應了。但有了先前一番經曆,他卻忽然猶豫起來——並不是自己不再貪戀春桃了,而是他又有了新的目標。當下這種情形,回答“是”也不妥,“不是”也不妥,這可讓一貫自認聰慧過人的楊福順左右為難起來。
看著臉上一陣紅一陣白的年輕管家,一貫威嚴的冷豔王妃竟“噗嗤”一下笑出聲來。
“好好跟著本宮!春桃就是你的——”女人麵色一冷:“至於其它!本宮勸你就別做非分之想——”
看著女人裝腔作勢的樣子,楊福順一下子來了精神。他竟然幾步走上前去,拈起妝奩盒中的另一隻碧玉簪,熟練地插入發髻的另一側:“那我要是真有這種非分之想呢?”看著女人略顯驚愕的粉麵,他一臉壞笑地說。
“你敢——”戚瀅菀一聲嬌嗔,然後作勢一掌打了過去——
一切都要適可而止,女人感覺這出戲也演得差不多了。隨即換了一副麵孔:“給我盯緊了端王殿下,哪怕有一絲一毫異常也要立即稟報本宮!”
“娘娘放心!小順子絕不辜負娘娘一片期望——”他正欲拈起妝奩盒中的一副珠串往王妃粉白的脖頸上帶,卻被女人一把擋住。
“楊管家!你該走了——”楊福順渾身一震,然後悻悻而去。
鄒震再次失眠了,自從獲悉南蜀兵敗邕江、哥哥不知所蹤之後。
他已經好久沒有失眠了——第一次失眠是在什麼時候,他已經記不清楚了。是在那次“鹿苑秋狩”之後,還是在處死進獻“紅字神龍”的當口,甚至是更早——怕是自己也記不清楚了。
想想自己也挺可憐的!雖貴為王弟卻被分封到這偏遠的綿州。地雖還算富庶,但卻已遠離花團錦簇的錦城千裏了。雖名為藩王卻無尺寸之兵,經那獻龍的漢子一鬧騰,如今連豢養的門客、幕僚也遣散了。百無聊賴的他每日隻是提籠架鳥、賦詩博弈——他成了真正的孤家寡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