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良輔更是大氣兒也不敢出一下。久經宦海的他知道:這個時候往往是最危險的時候,主子的火氣正愁沒處發的時候,哪個不長眼的敢去摸老虎屁股那不是活膩了嗎?這是軍前可不是宮裏邊兒,殺個把奴才跟殺條狗一樣。
“還是等等吧!”雙眼已經離開作戰輿圖的鄒亢,用兩個大拇指使勁兒揉按著太陽穴。一旁靜候的魏良輔忙搬過椅子等鄒亢坐下,然後麻利地服侍起來。
“斥候已經派出來了!焦孟將軍,也不必急在一時!還是等斥候回報再做決斷吧——”
三天之後各方派出的斥候火速來報,然而口吻卻是出奇得一致——那就是西嶺雪山一側森嚴壁壘,象奴兵強馬壯、嚴陣以待。且山高路險,危機暗藏,不要說大規模作戰,就是單人徒步翻越雪山也頗為艱難。而繞道紅石荒原、穿過蜈蚣壩,渡過邕江,雖路程遙遠,但卻可以直插敵後,給象奴以沉重一擊。更為可喜的是象奴乃蠻荒之地,根本不懂兵法——僅僅依仗邕江天險,隻留少量兵士防禦,而將所有的精銳放在麵對南蜀的西嶺雪山一側。
“零夢如此布陣,這不是作死嗎?”俯視著麵前的微型輿圖,鄒亢不禁龍顏大悅。
“皇上!這其中會不會有詐?象奴將精兵布置在雪山一側,而空出整個邕江空當給我們,難道他就沒有想到我們會舍近求遠?”邊上一個幕僚不無疑慮地說。
不待鄒亢答話一邊的焦孟噌地一下子火冒三丈,仗著是皇上的愛將,他竟然不顧大將威儀揮舞著手臂破口大罵起來:“什麼有詐沒詐的!要都像你們這般酸臭文人,這也怕那也怕的,那仗就不用打了!”他絲毫不顧忌一旁站立著的鄒亢:“滾一邊兒去!信不信我治你們個動搖軍心之罪!”
“啊——”幾個幕僚正待反擊,卻被這孟浪將軍嚇得頃刻間臉色煞白,不再說話。
“焦將軍稍安勿躁——”一旁的鄒亢無法再保持沉默:“幕僚們說得也不無道理!”
“可是——”
鄒亢一個手勢阻止了心腹愛將的反駁:“可是我了解零夢這個人,誌大才疏、有勇無謀,隻看眼前、不顧身後。將重兵布置在與我南蜀正麵對峙的西嶺雪山,而忽略側翼的邕江——是他的做法,朕一點兒也不感到奇怪!”看著逐漸平靜下來的眾幕僚,鄒亢不禁露出了誌得意滿的笑容。
“傳令官——”
隨著鄒亢的一聲斷喝。一個金盔重甲的猛士應聲而出:“末將在——”
“傳令下去!正三品以上將官大帳集合——”
“嗨——”傳令官雙拳一抱,疾馳而去。
偌大的中軍大帳一下子促狹起來,身披各色戰甲的武將校官麵色凝重,如同鎏金灌鉛的羅漢。他們個個身經百戰,自然知道大戰一觸即發。仰視著高高在上的皇帝鄒亢,沒有一個人敢率先打破僵局,空氣死一般地靜寂。
“驃騎將軍焦孟何在——”
“末將在——”焦孟難掩滿臉喜悅,不待鄒亢話音未落就忽地一下子站了起來。
“朕命你為前軍統領,率本部五千精兵東進繞過西嶺雪山,然後向南穿過紅石荒原,沿蜈蚣壩西進,逢山開路、遇水疊橋,保障大軍準時到達邕江之畔!”
“末將得令——”
“輔國大將軍淳於鵬何在——”
“末將在——”
“朕命你為你後軍統領,率本部兩萬精兵殿後,確保大軍無後患之憂!”
……
一道道軍令中軍發出——看著躊躇滿誌的鄒亢,魏良輔不禁陷入沉思之中。他顧慮得不是鄒亢及萬千將士的身家性命,而是能否將這消息及時傳遞出去,能否安然脫身,能否找到端王妃戚瀅菀一夥,能否順利救出老娘和兒子!
“小魏子——”鄒亢的一聲嗬斥打斷了魏良輔的思慮。
看著魂不守舍的魏太監,鄒亢一臉狐疑:“你剛才在想什麼?朕都喊你半天了——”
魏良輔何等機靈,一瞧這陣勢皇上要起疑了,麵色一轉馬上裝起孫子來:“皇上!小魏子沒出息!從沒想過行軍打仗會是這樣兒,這和戲文裏看的不一樣啊!所以就一下子就嚇傻了!”說完一臉無辜地望著自己的這個主子。
整個營帳中爆發出一陣爽朗的笑聲。太監慫包也毫不奇怪——但這些將官校尉平日裏都是刀頭舔血、打打殺殺,哪見過這麼有趣的場景。好不容易逮著一次機會,便毫不猶豫地發泄了出來。
“沒用的東西——“瞪了躬身而立的魏良輔一眼,佯裝惱怒的鄒亢便不再看他。